夏油傑把燃著的香煙放到窗台上,開大了一些窗戶,方便縈繞在屋內的煙霧散開。
出於對身體健康的管理,琉璃即便是會抽煙也不怎麼碰,對尼古丁也沒有欲望。
但是夏油傑在心情鬱悶的時候偶爾會選用這個方式作為情緒的發泄口,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因為他會在整理好心情以後,消除掉所有痕跡。
如果沒有這個強闖進來的客人,夏油傑本會繼續隱瞞這個秘密。
屈膝坐在窗台的夏油傑重新調整姿勢,把左腳壓在右腿下,麵向琉璃。
雖然不知道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具有什麼樣的意義,他還是乖巧的回答:“隻知道百鬼夜行的是上一任。”
“咒靈操術使曆代隻會在民間出現,”琉璃看向夏油傑,語氣淺淡。
“和不具備人言的咒靈對話的能力,也隻有咒靈操術使能做到。如果說,六眼開啟了咒術界的輝煌時代,那麼咒靈操術使就是平衡人、咒靈、術師三個存在的樞紐。”
夏油傑詫異的看著侃侃而談的琉璃,驚訝的問:“你是怎麼······”
“但是咒靈操術使從過去一直被警惕到現在,無論是咒術界還是人界,都不允許這個和咒靈沾邊的術師存在長久的傳承。”
琉璃打斷夏油傑的話,站了起來,在他探究的目光中彎腰拿走了被放在一旁的煙,眉眼懶散。
琉璃抬起手腕,捏著煙的手指微微低垂,把夏油傑抽了一半的煙放在唇邊一抿,對著他吐出煙霧,似笑非笑:“要不要考慮叛出咒術界?”
“哎?”
背對著光的夏油傑愣愣的看著麵前的琉璃,他依舊站在陰影中,麵上帶著些許嘲諷和誘惑的笑容轉瞬即逝。
細長的煙在修建的圓潤指甲和關節之間轉了一圈,明亮的火星又重新對向了蒼白的青年。
“如果咒靈操術使離開了咒術界,轉而站到咒靈的一方,你覺得會出現什麼情況?”
琉璃淡漠的伸手抬起夏油傑的下巴,又把煙塞了回去。
“琉璃······”
夏油傑無奈的想要把煙拿下來,卻被琉璃截住了抬起的手,他看著手腕上在陽光下被照的半透明纖細蒼白的手,一時間有些不敢掙脫。
琉璃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嘲笑:“高層那群爛木頭一定覺得你是想統治世界了。”
“我不會這麼做的。”
夏油傑看著不知道是在玩笑還是認真說著的琉璃,眉眼彎起,他認真的回應著琉璃的話語:“我不會叛出高專。”
琉璃看著夏油傑的笑容,突兀的鬆了手,問:“五條君說,他告訴你主犯自殺的地方就在你們祓除咒靈的地點之後,你表現得很恍惚,是因為什麼?”
突然空下的手讓夏油傑有些不適應,他咬著煙聲音含糊而輕微:“我也不知道······”
“你覺得咒靈憐憫他嗎?”
琉璃一語道破了夏油傑不敢說出口的心思,看著他垂下頭,頭發散落在臉頰旁,遮掩住神色。
“······我和悟找到咒靈的時候,它一直在那裡徘徊,直到我們出現,才開始攻擊我們,然後它就被悟祓除了。”
夏油傑從嘴邊拿下那個燃燒的半根香煙,看著火星明滅。
“聽完了事件全貌之後,悟說······他在之前被他轟過的地方看到了血跡,咒靈徘徊的位置,就是那個孩子自殺的位置。”
蒼白的青年厭煩的咂舌,伸出手拽著夏油傑的額發,讓他抬起了頭,在他皺眉之前,冷冷的和那雙暗金的眸子對上:“我來告訴你為什麼。”
夏油傑很討厭彆人觸碰他的劉海,儘管琉璃的手指並沒有用力,但是那微涼的手掌貼在額頭上的觸感還是讓他有些不適。
但是他很快被琉璃的話語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識的詢問:“為什麼?”
“因為那個咒靈從一開始就不是他們的同伴。
那個看得到咒靈的孩子用自己的血液誘惑了咒靈,然後帶領著咒靈去執行殺人行動。
那個孩子撐著受傷的身體,每一次都精準的埋伏了那三個死者的正後方,讓咒靈追逐著他的身影,除掉麵前的障礙物。”
因為注意到夏油傑和夜蛾老師一樣,對於“主犯”這個詞語隱隱的抗拒,琉璃把這個主語換成了“孩子”。
琉璃嘲諷的勾起唇角:“你以為咒靈是在可憐他嗎?夏油君,你是真的沒聽到那個咒靈循著氣味卻失去食物時,憤怒的咒罵嗎?”
麵前的青年神色冰冷,不帶任何感情波動的聲音像是利刃一樣,一點點戳破了夏油傑的幻想。
夏油傑聽到了。
他在看到咒靈的時候,清晰的聽到了那肮臟的尖叫聲,聽到了咒靈毫不掩飾的憤怒和暴躁。
所以悟在祓除的時候,他沒有阻攔,因為那個詛咒和以往見到的詛咒並無區彆。
但是這一幕,在夏油傑知曉了少年們充滿悲劇色彩的複仇劇衝擊後,被他下意識的隱藏在了記憶的深處。
因為在這一場充滿著扭曲的正義的情景劇中,需要一個承擔著少年們悲傷的角色,而這個角色,不能是同為加害者的人類。
夏油傑在心中隱去詛咒
不恰當的“表演”,告訴自己那個咒靈是在憐憫那個死去的少年,它的殘暴行為是對少年遭受不公的複仇,而不是尋找食物的野獸。
而現在,琉璃毫不客氣地拿著刀割開了夏油傑美化後的想象,把血淋淋的事實擺在了他的麵前。
整個事件中,所有參與者都是加害者。
被戳穿了心思的夏油傑焦躁的推開琉璃的手,他厭煩的把手放到唇邊,對著窗外吐出了一個規整的煙圈,才調整好情緒了看向琉璃:“為什麼你會知道?”
琉璃描述的場景仿佛親眼目睹了咒靈殺人的現場一樣。
為什麼這個人會察覺非術師的參與?
憑什麼琉璃一個弱者能否定詛咒的憐憫?
又是為什麼一個足不出戶的後勤人員,連現場都沒去就做出了那種近乎殘忍的推斷!
“見到過。”
“怎麼?”夏油傑冷笑一聲,脫口而出,“你父親就是這麼死的對嗎?”
話一出口,夏油傑立馬就從怒氣上頭的狀態中反應過來了,該死!說錯話了!
果然,原本正看著窗外消散的煙圈的琉璃轉回了視線,居高臨下的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夏油傑,嘴唇輕啟:“真讓人惡心。”
夏油傑慌亂的拿下煙頭摁滅在煙灰缸:“抱歉!我···我不是故意揭你的傷疤的!”
“傷疤?”琉璃眯起眼睛,看著突然閉嘴的夏油傑,冷笑了一聲,“五條君也不是什麼都沒查到,隻是他認為無價值的信息,被夏油君記住了而已。”
聽到琉璃冰冷的聲音和他毫不掩飾的負麵情緒,夏油傑猛地就意識到,這可能是事實。
五條家確實查不到家入硝子和家入琉璃的個人信息,但是他們父母的信息卻沒有被隱瞞,父親死於咒靈,母親死於他殺。
琉璃的父親確實是被同樣的手法殺害的,但是這件事情隻有琉璃一個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