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江景綱歎了口氣,對大熊朝秀,也是對上方的兩位主君解釋。
“越後的土地,氣候,非常適合種植青麻。在主君允許中下越青麻種植之前,隻有上杉家領地才可以參與其中。
越後算得上是一片沃土,但土地收益也就多點糧食。
要想日子過得去,需要種點彆的經濟作物。無非是種豆,種麻,用於換取食鹽等生活必需品。
種豆產量遠低於稻米,豆料又是戰馬食用的軍需品,大多是被武家要求,強迫種植。收購價格低廉,種了也賺不到錢。
而青麻不一樣,春季種,秋季收,收割完成後鋪在地裡漚製,要放足二十天左右。
這時候幾近秋末,借著秋冬農閒,大家都會在家裡搓麻織造。
中下越得到青麻的種植權,但時間太晚,沒趕上節氣,今年種不了多少。現在市場上的青麻上布,還是上杉家的特產。
青麻上布是硬通貨,可以當銅錢用。不但村落愚婦舍不得穿,中下層姬武士也舍不得穿,賣了可以換取劣麻,食鹽等生活必需品。
青麻的種植,織造,幾乎是家裡中下層唯一的額外所得。這麼多年,大家都習慣了把它算進一年的收益裡。
現在正是秋末初冬,各家搓麻織布,準備換取過冬的物資。
麻布市場一斷,青麻上布賣不出去,換不來東西,下層姬武士的家中生計很快就會出問題。
不能用青麻上布換取食鹽,劣布,難道用家裡的存糧?
底層困苦,存糧都是卡著家中幾張嘴吃飯,算好的吃食。如果賣掉存糧,總不能把來年春耕的種子糧吃了吧?
幾尺青麻上布在兩位主君眼中,可能就是幾文,幾貫的小事。但在底層地侍,村婦眼中,那就是熬冬的命根子。
自從開了便利的北陸道海運,越後自組上洛賣布的商隊已經消失,沒人會去收購青麻上布。
如果直江津的麻布市場再斷個十來天,中下層沮喪絕望,她們就會放棄這項收益,另想辦法。”
說到此時,直江景綱停下,咽了口唾沫。
大熊朝秀已經臉色發青,她根本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斯波義銀看了眼一旁的上杉輝虎,難怪她會急吼吼帶著直江景綱過來。
上杉輝虎做事粗暴隻是怕麻煩,她不傻。麻布市場的關係太大,一旦明白其中厲害,誰都會麻爪。
直江景綱雖然沒說下去,但潛台詞已經很明白了。
一旦麻布市場關閉,青麻上布沒辦法賣出去,那麼中下層就會選擇其他辦法,用彆的東西換取過冬的生活必需品。
真正的硬通貨可不多,窮苦的中下層能拿出來的多半是糧食。
無糧不穩,一旦來年缺衣少糧,上杉家中下層對關閉麻布市場的斯波家必然恨之入骨。
為了不受製於人,她們一定會重組費時費力又賺得少的商隊,自行上洛才不會被斯波家卡脖子。
減少的收益,缺乏的口糧,上杉斯波兩家的合作必然受到影響。上杉家的中下層對斯波家的憎惡,比起高層武家的貪婪更難收拾。
收買幾個上層大佬簡單,但成百上千的基層姬武士恨起來,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她們可不管什麼利益交換。
隻會記得那年冬天,因為斯波家關閉麻布市場,不得不餓著肚子熬冬,甚至家裡熬死了幾個人。
光是想著這個後果,斯波義銀就頭皮發麻,大熊朝秀是無意中捅了個馬蜂窩。
這時候還想什麼懲戒上杉家臣團,還想什麼讓上杉家大出血,先把麻布市場開了再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