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井景隆一愣,訕訕難言。義銀所言所語,始終圍繞著她家勾結一向宗說事。看似逼迫,又像勸說。
溫井家跟著一向宗混,到底有什麼好處?
第一,能登被一向一揆搞亂,當地武家憎惡溫井家,以後怎麼繼續在這片混?
第二,就算一向宗勢大,能登武家敢怒不敢言。畠山義綱回到能登國內,你家又能咋樣?
義銀說的六代將軍故事,是指當初六代將軍足利義政。這位足利將軍為了集權,做出諸多強壓的舉動。
包括貿易上重新奪回堪合權,宗教上懲治天台宗,軍事上與關東開戰,政治上暗殺守護大名,包括四職之一的一色家督都難逃一死。
就這麼個讓人頭皮發麻的粗暴將軍,因為把手伸進四職之一的赤鬆家繼承問題,被忍無可忍的赤鬆家督滿佑殺害。
赤鬆家為此付出了巨大代價,身為三管四職之一的高家格武家,嫡支被幕府討滅。
雖然之後幕府允許支脈繼承赤鬆家,恢複家名,但家業已經大不如前。
赤鬆家的播磨,備前,美作三國守護被幕府奪回,連自己起家的播磨國都控製不住。分支親族三十六家各行其是,掣肘主家施政。
畠山義綱這次的事再混蛋,能比六代將軍更混蛋?溫井家再委屈,能有赤鬆家更委屈?
赤鬆家身為幕府四職之一的高門貴胄,都落得如此下場。溫井家怎麼著?覺得自己的家底,比起赤鬆家昌盛時期如何?
武家尊卑有序,尊就是貴,卑就是賤。要麼你家刀槍銳利,幕府拿你沒辦法,要麼就得低頭認栽。
溫井景隆硬是擠不出一句狠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斯波義銀這話就是明著欺負溫井家。
你家地位低,活該被欺負,死了家督也是白死。彆談什麼公平,幕府就是這麼辦事的。畠山義綱殺你家督可以,你敢還手試試?
幕府實力不行了,但斯波義銀來撐腰。畠山義綱背靠幕府的守護體係,講起這套尊卑有序,溫井家還真拿她沒辦法。
如果強行殺人,就是送人口實,家破人亡就在眼前。所以,溫井家報不了仇。
既然報不了仇,那還與一向宗勾結啥?那些尼姑能給溫井家什麼好處?
回歸守護體係才是正途,原諒畠山義綱,做好臣子的本分,才能維護家業。
溫井景隆一臉憋屈,義銀看火候到位,再過可真就要魚死網破。他打完一棍子,開始給甜棗。
“畠山殿下做事的確不穩重,這次事出有因,也不全怪你溫井家。
能登畠山家多年興旺,正是各家同心協力,溫井家也是有功的。”
溫井景隆一聽話意有變,眼圈一紅,抹著眼淚哽咽道。
“禦台所英明,我溫井家對主家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這次家母昏了頭,與一向一揆勾連,也是因為害怕才做錯了事。”
義銀點點頭,說道。
“我前些天對畠山殿下說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這句話也送給你。
過去的事就過去吧,能登國是武家的能登國,不允許一向一揆亂了地方平安,這是底線。
溫井家如果願意回頭,我給你一個保證,溫井家地位不失。”
溫井景隆眼中厲光一閃,一時都忘了哭泣,急問道。
“禦台所,此話當真?”
義銀掃了她一眼,說道。
“我以禦劍敕令為能登亂局斡旋,豈能信口雌黃。”
“臣下該死,隻是太過欣喜,難以置信,並無冒犯之意。”
義銀說道。
“無規矩不成方圓。
畠山殿下壞了規矩,被驅逐出國,現已幡然悔悟。她這次回國不會大動乾戈,家中以前如何,以後也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