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條氏康麵無表情說道。
“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北條氏政無奈鞠躬告退,先行離開了天守閣。
北條幻庵身為長輩,看她窘迫,狼狽而去的模樣,開口勸道。
“氏康殿下,您是否過於嚴厲了?氏政殿下這些天,其實一直在努力,學習怎麼做好一個家督。”
北條氏康望著拉門,仿佛還能看見女兒沮喪離去的背影,歎道。
“姨母,你的意思我明白,我隻是有些恨鐵不成鋼。
我知道她很努力,但有些事,不是靠努力就可以的。”
北條幻庵閉口不語,這話雖然難聽,但確是事實。
北條家前三代家督,皆是英傑。可家運再昌盛,也不能指望代代出雌主大才吧?
北條氏政雖然努力,但在明眼人看來,也就是個守成之主,遠不如北條氏康厲害。
北條氏康也很無奈,自己親生的,就算不滿意,總不能掐死了再生一個吧?也許,下一個還不如這個呢。
她深深歎了口氣,對北條幻庵說道。
“姨母,我看氏政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該為她擇一良配。
您的眼光好,替我瞅瞅哪家的公子賢良淑德,門第不墜,請為氏政費費心。”
北條幻庵笑著答應,眼神卻是飄忽。
禦台所的絕世容顏,無雙氣質,北條幻庵雖老嫗之身,都難免被吸引,何況是北條氏政。
情竇初開,好一個情竇初開。
北條氏康與北條幻庵皆是人老成精,北條氏政那點少女懷春的心思,又怎麼能騙得過她們的眼睛。
可斯波義銀是足利義輝的未亡人,關東流言風傳,上杉輝虎對其是愛戀癡狂。
而北條家與越後一方,是爭奪關八州之地的對手,當家家督豈能愛上敵對勢力的首腦?
北條氏政已經在佐野領合戰中犯了大錯,這個汙點本可以在鶴岡八幡宮談判中洗清。卻因為斯波義銀的天降神跡,錯失良機。
北條氏康為她能夠平穩繼承家業,操碎了心。又怎麼能看著她癡迷斯波義銀,導致家臣團再度出現不滿。
要知道,斯波義銀是北條家慘敗佐野領的主要推手。在這場合戰中,北條一門眾與重臣死傷慘重,可說是家家披麻戴孝。
北條氏康不禁歎息,暗道一聲造孽。
氏政,莫怪母親狠心。你與那位禦台所,是沒有可能的。
———
甲斐國,躑躅崎館。
武田晴信微微擴熊,隻覺得雙肩一陣酸軟,哺育期的沉重,讓肩膀分外吃力。
她望著懷中奮力吸取養分的武田玲奈,眼中綻放著母性的寵溺。
室內,武田信廉肅然念著斯波義銀的來信,一旁陪侍的高阪昌信跪坐恭謹。
主位上,武田晴信換了個姿勢懷抱,以防嬰兒不舒服導致吐乃。她袒胸露儒招呼孩子,不知道有沒有把武田信廉讀出的信息聽進去。
武田信廉念完,鞠躬行禮,靜待家督訓示。半晌,高阪昌信見武田晴信還專注於孩子,毫無反應,忍不住咳了一聲。
武田晴信抬起頭,對自己這位同性戀人笑了笑,然後問起武田信廉來。
“這封信你怎麼看?”
武田信廉鞠躬說道。
“禦台所上洛之大義,令我敬佩萬分。”
武田晴信瞅了她一眼,說道。
“既然如此,就有你負責此事。你準備好軍需補給,去駿河國接待我們這位大義化身的禦台所吧。
以我的名義寫封回信給他,就說武田家對將軍被弑一事萬分震驚,強烈譴責三好家的大逆之舉,並願意為禦台所上洛提供便利。”
武田信廉伏地叩首。
“家督英明!”
武田晴信又交代幾句,武田信廉鞠躬告退,室內隻留下高阪昌信與她兩人。
高阪昌信望著關上的拉門,眼中滿是擔憂,說道。
“主君,最近您將家中諸事皆托付給信廉大人,是否有些。。”
她不方便說起權利製衡之道,被外人聽去,就好像是她在挑撥武田家姐妹的感情。
武田晴信將吃飽了的孩子放回身邊的藤籃,歎了口氣,說道。
“信繁死了,信廉現在是一門眾之首,我不倚重她,還能倚重誰?
我是不舍得放你去駿河國,招待我們那位英俊的禦台所。
想當初,你我對他百般嘗試。如今,他在關東武家心中敬如現世神。
你這個褻瀆過男神的罪人,怎麼好在他麵前出現。萬一被他激憤一刀砍死,我非得哭死不可。
你,可是我的摯愛呀。”
沒了外人在,武田晴信語氣輕佻,羞得高阪昌信臉色通紅,低下頭來。
“殿下又在胡說八道。”
鹽田城的那場瘋狂盛宴,時時被武田晴信拿出來說笑。
特彆是在床上,一邊纏綿,一邊在高阪昌信耳邊回憶褻瀆斯波義銀場景,每每讓高阪昌信飛流直下,高峰迭起。
斯波義銀在鶴岡八幡宮一場神跡,幾乎傳遍關東大地,甲斐國中的反應就非常古怪。
川中島合戰後的鹽田城,武田晴信對斯波義銀做過什麼,武田家臣可是非常清楚。再看兩人孽緣的結晶,武田玲奈,更是心態複雜。
武田晴信將武田玲奈時時放在自己視野之內,就因為武田家中有人倉惶不安,唯恐她們加害孩子。
這件醜聞要是傳了出去,武田家會非常被動。
武田玲奈是武田晴信的心頭肉,她明知家中暗潮洶湧,自然不敢大意。放權給武田信廉,也是她的應對策略。
高阪昌信明白主君的難處,但武田信廉畢竟不是武田信繁,放權太多隻怕後患無窮。
她正色道。
“主君,我沒有質疑您的意思,隻是擔心禍起蕭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