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家現在倒是規矩,就怕之後幕府的針對讓織田殿下有所不滿,那就麻煩了。”
蜷川親世眉頭一顫,她知道伊勢貞教是在挑撥,但這件事還真就紮得她心口疼。
幕臣集團在京都紮根兩百年,各家在京中都有產業。
京都乃是天下中樞,連接關東關西,城下町繁華富庶,一向是幕臣集團的錢袋子。
三好家掠奪京都城下町,已經讓幕臣們損失慘重。
如果斯波義銀對付織田家,逼得織田信長發了狠,學三好家撈一票走人,幕臣們可要欲哭無淚了。
蜷川親世是幕臣中的二號人物,她在京都的產業也不小。之前因為反對三好家,已經被打砸搶燒一番,損失不少。
一聽到伊勢貞教說起這事,頓時心肝發顫,害怕自家再挨一輪。
伊勢貞教見她麵色發白,心中竊喜。不求蜷川親世改換門庭,隻要她心中有所顧忌,不敢輕易表態,許多事就好辦了。
蜷川親世當然明白伊勢貞教的險惡居心,但事關自家切身利益,又不能不在意。
她沉默半晌,說道。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伊勢貞教笑了笑說道。
“大禦台所既然有心,那遲早是要與大家交涉說明的。
到時候,你多想想便是。”
蜷川親世盯著她說道。
“我不可能背叛大禦台所。”
她把女兒蜷川親長送入了斯波同心眾,這會兒根本不可能反水。
伊勢貞教笑道。
“誰要你對不起大禦台所了?隻是幕府做事有規矩,該走的程序不能少,你說是不是?”
蜷川親世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伊勢貞教這主意,其實和對付織田信長提出的洛中法製一樣,那就是用幕臣最擅長的走程序拖延。
在幕府中辦成一件事不容易,但想搞砸一件事,還真不太難。
蜷川親世低頭思索,伊勢貞教快步先走。
她想對蜷川親世說的話已經說完,兩人之間齟齬日久,沒什麼好多說的。
伊勢貞教隻是想讓蜷川親世明白兩件事。
其一,足利義昭會護著自己,斯波義銀弄不死自己,讓蜷川親世原先緊跟斯波家的想法發生動搖。
其二,通過斯波義銀要搞織田信長這件事,可能波及蜷川家利益,讓蜷川親世心存顧忌,不敢隨便表態。
伊勢貞教對足利義昭最大的價值,就是搞掉斯波義銀的名分,把他踢出足利將軍家。
她必須全力以赴,辦妥此事,證明自己的價值,才能保住伊勢家業。
所以在動手之前,伊勢貞教首先要削弱斯波義銀在幕府中的支持者,將斯波義銀孤立起來。
而斯波義銀莫名其妙敵視織田信長的想法,給了伊勢貞教一個絕佳的操作機會。
伊勢貞教往饗宴之儀處走去,臉上難掩笑容。
天不絕伊勢家,愚蠢的斯波義銀。
———
等饗宴之儀結束,已近夜半。
斯波義銀離開二條禦所,回到斯波府邸。他還未休息,身後便有尾隨而來的客人,登門拜訪。
“畠山高政與鈴木重秀要見我?”
蒲生氏鄉說道。
“嗨,大禦台所,今天已經很晚了,要麼我去請她們明天再來?”
義銀想了想,說道。
“帶她們去偏室等候,我稍後就來。”
蒲生氏鄉鞠躬告退,義銀揉了揉眉間,站起來。
井伊直政為他披上外衣,見他麵色疲憊,不免埋怨道。
“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這些人到底懂不懂規矩。”
義銀搖搖頭,說道。
“鈴木重秀暫且不提,畠山高政可是高門貴胄之後,怎麼可能不懂禮儀?
她們兩人急著見我,必然是有什麼變故,需要馬上告訴我。”
義銀心中疑惑,足利義昭今天剛才繼位,尚未插手幕政。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讓畠山高政如此急不可耐。
著裝整齊,義銀來到偏室,畠山高政與鈴木重秀臨危正坐,一齊伏地行禮。
“參見大禦台所。”
義銀走上主位,笑著說道。
“都請起來吧,大家是老相識了,不必拘俗。”
畠山高政恭謹道。
“幕府再立,將軍繼位,全賴大禦台所撥亂反正。天下不可一日無幕府,幕府不可一日無大禦台所。
敬天法祖,慎終追遠。
大禦台所是上天派來拯救亂世的現世神,是八幡太娘源義家指認的武家守護者。
對您的尊崇,再如何慎重,也不及您對我等武家恩德之萬一。”
畠山高政滔滔不絕,說著讓義銀臉紅的話。
義銀都不知道,她怎麼可以把這麼誇張羞恥的恭維,當自己的麵說得一本正經。
一旁的鈴木重秀更是聽得目瞪口呆,一臉敬佩。這種一臉正經說胡話的本事,她是拍馬都趕不上。
南河內討伐,曾經背叛畠山宗家的遊佐信教,死得很絕望。
斯波義銀隻是動動嘴,由山中幸盛督軍,三淵藤英,鈴木重秀,筒井順慶爭先恐後殺入南河內。
四麵圍攻之下,遊佐信教被南河內武家出賣,下場淒涼。河內遊佐家被趕去的畠山高政屠戮殆儘,一雪前恥。
畠山高政爽快之後,對斯波義銀更加敬畏。大禦台所隻是幾句話就調動了數個強藩,幫畠山家奪回了南河內之地。
細川,三淵,鈴木,筒井各家,甚至不敢趁機偷偷占據南河內幾個村落,討點便宜。
如此威望,讓畠山高政心悅誠服。不論是出於現實中的考慮,還是精神上的崇拜,畠山高政都是鐵了心要跟斯波義銀混。
但她一腔熱情,卻讓義銀聽得倒胃口。這馬屁拍得太狠,令人心裡發毛。
義銀忍不住打斷道。
“你今天過來,就為說這些?”
要是畠山高政敢說,她來打攪自己休息是為了拍馬屁,義銀立馬就和她翻臉。
好在畠山高政察言觀色之下,已然看出義銀不耐煩的心思,轉而肅然說道。
“大禦台所,今天典禮的情況,好像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