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幡信貞被長野業正驅逐出西上野,等到長野業正死了才敢回來,心中對長野家的恨意不淺。
真田信繁以小博大,占了箕輪城的地盤,更忌憚箕輪城長野家嫡女長野業盛的影響力。
真田眾的基本盤是吾妻郡的滋野三族,箕輪眾作為舊時的統治者,一定會被新貴壓製。
長野業盛回歸西上野,必然成為反對派的一麵旗幟,被人當成刀子使。
上泉信綱死前,應該是想到了這種可能性,才會竭力懇請義銀,將長野業盛送入同心眾序列。
同心眾是義銀親軍,長野業盛加入同心眾後遠離西上野。真田信繁與小幡信貞即便有斬草除根的心思,也不敢在義銀眼皮底下放肆。
如此一來,長野家的血脈就可以保全,上泉信綱算是對得起長野業正這個老朋友了。
義銀搖搖頭,上泉信綱並沒有瞞他的意思,在信裡一味地低聲下氣懇求,又是死前最後的遺言,義銀真不好拒絕。
他想了想,問向島勝猛。
“長野業盛現在何處?她這個人你有了解過嗎?”
島勝猛鞠躬道。
“她就在外麵候著,等候君上安排。此人年紀不大,武藝高強,性子坦蕩,是個好苗子。”
義銀嘴角一抽,聽起來像是個老實孩子。
難怪上泉信綱害怕自己把她送回西上野,老實人是鬥不過真田信繁與小幡信貞這些腹黑姬武士的。
他說道。
“聽起來,你對她評價不低。”
島勝猛說道。
“長野家的繼承人本該是她的長姐,可惜人死在河越夜戰的戰場上,被北條家斬殺。
長野業盛年紀尚小,曆練不足。這次箕輪城戰敗,不能怪她。
我與她聊過幾次,是個不錯的姬武士,若是主君願意提攜栽培,我覺得她倒是可以一用。”
義銀意外得看了眼島勝猛,一開始他以為島勝猛是看在上泉信綱的麵子上客氣幾句,沒想到島勝猛是真心向自己舉薦長野業盛。
義銀想了想,說道。
“同心眾最近正在改組,以後是要擔當更重要的職責。此時本不該新進人員,給蒲生姬添麻煩。
但這是上泉劍聖生前最後的托付,我就收下她吧。今天就先不見人了,讓她去向蒲生姬報到。”
島勝猛微微鞠躬,表示明白。她力薦長野業盛,也有自己的一份私心在。
斯波家中最近的動作不小,斯波忠基金的建立,斯波新生活運動的發起,同心眾權限的擴張,傳來的家中文書看得她眼花。
義銀很多超時代的舉措,島勝猛看不太明白,但她能隱隱感覺到同心眾的勢力擴張,是對各地斯波領的一種威脅。
斯波家中一直有一個隱患,那就是領地分散,地方重臣權力過大。同心眾的擴編,很可能就是主君製衡地方勢力一種手段。
島勝猛自然不會想著反對主君的決策,但作為地方斯波領武家集團的領袖,她也有危機感。
上泉信綱帶著長野業盛前來投奔,不久便過世了。這些天,島勝猛對長野業盛庇護有加,又力薦她進入同心眾,這是刻意施恩。
以島勝猛多年閱人的眼光,長野業盛是個有能力懂忠義的姬武士。自己雪中送炭,這份情誼可以長期維持下去,以圖未來。
島勝猛小心翼翼看了眼主君,心中念叨。自己並非存了不忠的心思,隻是希望在中樞有個靠得住的人,方便自己為斯波家儘忠奉公。
義銀不知道自己的忠義大將心中藏著小九九,他礙於上泉信綱的情麵,島勝猛的力薦,還是決定收下了長野業盛。
同心眾還未擴建,長野業盛成了最後混入場的核心部眾,應該能進同心秘書處,也算好命。上泉信綱這份人情,義銀是給足了麵子。
談完了長野業盛的安置,他說道。
“把本莊繁長,加地景綱,真田信繁三個叫進來吧。”
“嗨!”
———
大胡城,真田信繁臨時駐地。
由利鐮之助靠著門柱,頭一低一低得打著瞌睡。忽然有一巴掌砸在她頭上,將她順勢打了個踉蹌。
“特麼的。。嗯?主上,你回來了?”
由利鐮之助脫口而出的罵人話,半途又咽了回去。眼前的真田信繁顯然心情不佳,她可不想找罪受。
看見由利鐮之助謹慎得縮了回去,真田信繁不禁撇撇嘴。本想要釣魚執法,發泄發泄心中怨氣,誰知道這娘們挺有眼色,沒機會了。
踏步走進院子,四周等候的真田勇士們一一上前鞠躬行禮。真田信繁大手一揮,算是和大家打了招呼,自顧自走入正廳。
真田眾發跡太快,一群山民本就沒什麼規矩,就是靠抱團不怕死的精神,殺出一條血路。
即便此時,真田信繁麾下領地已有四五萬石領地,但家中法度還是很鬆垮,並未形成高門望族的尊卑嚴謹。
真田信繁一屁股坐在主位上,用手扇了扇風,喊道。
“誰去給我哪杯茶來!這鬼天氣熱死我了!”
海野利一已經捧著一杯茶走到她座前,真田信繁心裡再冒火,麵對海野利一這個三無少女,還是沒敢發脾氣,乖乖接過喝起來。
這入秋的天氣一日涼過一日,真田信繁這是心火難消,海野利一冷聲問道。
“覲見津多殿的過程,不太順利嗎?”
真田信繁悶一口悶了茶水,籲出氣來,歎道。
“麵子,老娘的麵子都沒了。”
跪坐過來的真田勇士們是麵麵相覷, 真田信繁眉毛一挑,氣道。
“津多殿隨便打發了本莊繁長,加地景綱幾句,就開始指著鼻子罵我胡作非為。當著各位同僚的麵,一點臉都沒給我留。
怎麼說,我也是幫關東侍所拿到了西上野之地,有功無過吧?
長野業正那個死鬼對津多殿隻是表麵恭順,西上野之地在她女兒手上,哪有放在我手上來得讓人安心?
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海野利一見她埋怨個沒完,冷冷瞅了她一眼,說道。
“說重點,津多殿對長野業盛是怎麼安排的?箕輪城的安堵狀有沒有許給您?”
真田信繁的牢騷戛然而止,她對海野利一這個軍師是又敬又怕,無奈回答。
“長野業盛進了同心眾。”
海野利一眼神一凝,目光更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