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觀察,各地的水利經久失修,都已形同虛設。武家義理促進會的現有資金不足,即便有心修繕,亦是杯水車薪。
我有意讓武家義理促進會出麵籌集資金,用於長期持續的工程計劃,修繕各地水利設施,你們有沒有興趣加入到這個計劃中來?”
領頭的八浦苦笑道。
“不瞞津多殿,我們這些村落飽受利根川水患之苦,早就有意修繕水利。可戰事連綿,物資緊缺,我們實在是抽不出人力物力。
您也知道,關八州各地的田賦是六公四民,即便最寬鬆的北條領也要四公六民。
每年,村落光是動員農兵運輸物資,上陣助威,就要消耗掉七八十天勞役,實在是難以為繼。”
義銀點點頭,這些地頭並非推脫,她們是真被壓得透不過氣來。
關東的兵糧役普遍高於近幾。
田賦六公四民已然是常態,還有些喪心病狂的大名加征到七公三民,基層早就被壓榨得奄奄一息。
至於村人的勞役,一年七八十天已經是極限。要知道,勞役也是一種稅,農婦是要自備乾糧為武家服務的。
以村落的經濟水平,七八十天足以把村人的存糧榨乾,不可能再過分。
造反的村人已經夠多了,再過分壓榨,土一揆此起彼伏,武家也鎮壓不過來。
所以,想延長勞役就得管飯,當地武家窮得一毛不拔,自己都吃不飽,又怎麼可能為勞役出糧呢?
義銀很清楚這些情況,他一路走來,早已有了明確的方針辦法,於是從容說道。
“武家義理促進會籌集資金的對象並不是你們,而是向關八州有餘力的武家,寺院,商屋借貸錢糧。
武家義理促進會的水利專家伊奈忠次,她將會負責規劃水利工程,由我出麵擔保借款,你們隻是負責動員當地村民參與水利建設。
有了足夠的錢糧,我相信你們應該可以組織起足夠的人力吧?”
八浦緩緩點頭,有點懵。
有了糧食,當然可以拉到足夠的人手做事。村子裡到處都是饑民,隻要管飯,她們一定願意積極參與水利工程。
但問題是。。
“津多殿肯為我等擔保,我等自是感激涕零。可這麼多糧食,我們真的還不起。”
若是其他人出麵擔保,這些狡猾的地頭說不準已經想好了賴賬的辦法。可麵對威望如日中天的斯波義銀,她們可不敢胡來。
既然不敢賴賬,那麼這些錢糧就要還,八浦自然要問清楚明白。
義銀笑了笑,說道。
“你們還得起。
關東這麼多年一直在打仗,水利失修導致畝產大跌。
以此處的高砂村為例,賬麵上的年收成有一千一百石,可實際收成大概不足六百石,近乎腰斬。
這兩年關東大災,高砂村更是因為身處窪地,導致旱澇反複,田地幾乎顆粒無收。
如果能夠修繕水利,將村裡的收成恢複到一千石以上,這不就多出來四百石了嗎?
我作擔保,不動你們村落的存量收成,隻在增量收成中截取一部分未來收益,用於借貸錢糧。
你們看,可行否?”
武家普遍受教育程度高,管理村落的地頭地侍雖然粗鄙,但都是識得字,懂算數的。
她們腦子轉了轉,就明白了義銀的意思,好像還真可以這麼乾。
用未來增量的一部分收成,去借貸水利建設的資金。再用水利建設的資金,來增加畝產的收成。
這是一個有效的正循環,但卻不是誰都可以做的。
首先,不是義銀這種控製著北陸道商路的大佬出麵,武家大名,寺院主持,豪富商家不願意借錢。
鄉下的地頭地侍出了名的窮橫,錢糧借出去容易,可要是遇到老賴,這筆爛賬怎麼辦?
其次,一村一家的小打小鬨,無法提高太多的畝產。水利工程是係統工程,哪裡疏通,哪裡起堤,那都是有規矩的。
一條支流至少幾十裡,利根川更是長得不見頭尾,不把所有人組織起來,根本達不到修繕的效果。
再次,當地村落的土地都是屬於領主的。等田地畝產恢複了,當地的領主不承認村落與借款方的協議,要按照六公四民征糧怎麼辦?
總之,林林總總無數的問題在前麵等著呢, 真要做起來就是吃力不討好的繁瑣。
這件事看似對各方都有理,屬於合作共贏。但如果沒有一個讓各方都服氣的大佬出麵做保,根本沒辦法開工。
而斯波義銀,恰巧就是這麼一個,各方都必須給麵子的大佬。
義銀需要武家義理促進會滲透關八州之地,一手用兄弟會助學子嗣,一手用借款幫村落修繕水利,這都是功德無量的大好事。
當地名門雖然暫時損失了水利修繕帶來的田賦增長收益。但長期來看,收益總歸是要到她們口袋裡的,那些水利工程是屬於領地的。
能集資修水利的計劃,借款方投資獲利,村落與領主得到水利增收畝產,義銀的武家義理促進會融入關八州之地,大家都是受益者。
這些地頭想起未來的美好景象,忍不住低頭交流,屋子裡回蕩著嗚嗚嗡嗡的聲音。
一旁的井伊直政看得眉頭直皺,重重咳了一聲。
一眾姬武士這才發現自己禦前失儀,紛紛低頭請罪。
領頭的八浦恭謹說道。
“津多殿大恩大德,我等世世代代不敢忘記。”
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義銀一個又一個餡餅往這些地頭腦袋上砸,人都被砸暈了。
義銀這一路過來,這個場麵已經重溫了數次。二百多個村子砸下來,彆說地頭們麻了,他也麻了。
他肅然道。
“關八州之地,乃是武家起源之地,河內源氏對你們是有責任的。
我身為源氏長者,這些是我應該考慮的事,你們就不要反複謝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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