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自己沒有後人,織田信長會允許織田信行的女兒成為自己的繼承人?土田禦前覺得不太可能。
可三女織田信包又被織田信長早早踢出織田家,入繼北畠家。土田禦前真不知道,織田信長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卻連個繼承人都不肯努力去生,是準備在自己死後讓織田家分崩離析嗎?
織田信長似乎感覺到了母親眼中的疑惑之意,笑了起來,說道。
“信澄在小姓中學的很好,隻可惜年紀太小了,暫時難當大任。等她長大,我會另指一家強藩讓她入嗣繼承,不會比信包差的。
信行那個混蛋已經死了,我不會和她的女兒計較,還請父親大人放心吧。”
土田禦前心裡抓狂,她就是不放心啊!
織田信長真的準備把姐妹侄女都送出去繼承彆人家,那織田家呢?織田家的傳承延續怎麼辦?
可是,織田信長的性子古怪,土田禦前又不敢直說出自己的擔心,免得兩人原本就不融洽的父女關係,又添上新的陰霾。
他隻好旁敲側擊說道。
“聽說,你已經同意讓濃君去近江國居住?”
說起這件事,織田信長就頭疼,她歎道。
“市君回來探親,喋喋不休得要我補償他,我被煩的沒辦法,就同意讓濃君住去近江國,陪他瘋去。”
織田信長沒說細節。
其實是市君對她哭訴,在小穀城又挨了姐姐一個耳光,婚前婚後兩個耳光把他打得麵上無光,要求補償。
織田信長兩次都是為了斯波義銀才會發那無名火,等冷靜下來,對自己的弟弟也是有點過意不去。
她被市君纏得心煩,就同意濃君去近江國居住,就近陪伴市君,算是自己這個姐姐對他的補償。
土田禦前聽到濃君去了近江國,不禁露出笑容說道。
“這就對了嘛,夫妻兩人分居兩地日久,終究不是好事。
一起去近江國定居,也好早些生兒育女,讓家中都好安心。”
織田信長卻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看得土田禦前心裡發毛。
“你這般看我做甚?我說錯什麼了?”
織田信長笑道。
“父親,我沒說自己要回近江國啊。”
土田禦前一愣。
“什麼?你不回去?那你把濃君一個人落在那裡做什麼?”
織田信長故作無奈道。
“我在南近江的居城安土城尚未建造好,我過去做什麼?
至於濃君,是他自己要去陪市君,還讓市君來當說客,我隻好成全他們兩個。
我之前在南近江箕作城暫居,就讓她住那邊吧。
這次我拆了觀音寺城修建安土城,箕作城是新舊兩城附近的軍鎮支城,簡陋是簡陋了一點。
反正有市君帶她四處玩樂,總不會委屈她的。”
土田禦前聽得目瞪口呆,濃君的心思,他多少知道一些。
濃君去近江國,一方麵是避開自己這個嶽父的威壓,另一方麵也是想要與織田信長朝夕相處,好為織田家誕下子嗣。
誰知道織田信長這個混賬東西,她竟然玩了一手換家的把戲。
濃君去了她住的箕作城,她就回來岐阜城住,這算什麼意思?濃君知道了,不得羞憤到無地自容?
土田禦前氣得說不出話來,織田信長卻是一臉無所謂。
市君濃君的心思,她當然明白。土田禦前欲言又止的想法,她也是一清二楚,可織田信長偏偏就不想讓他們如意。
對比在父母身邊幸福長大的織田信行,被丟在那古野城的野孩子織田信長,從來就不聽話。
當她帶著野孩子團四處撒野的時候,彆人嘲笑她。當她在母親的葬禮上撒香灰,外人都認為織田家要完蛋了。
可就是這麼一個不走尋常路的織田信長,將織田家帶上了發展的快車道,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讓織田家迅速崛起。
織田信長懂得土田禦前,市君,濃君的心思,可這些男人卻不懂她。
想起斯波義銀為了阻止自己的那些努力,甚至被足利義昭用不光彩的手段抹黑,不得不出家修行自證清白,織田信長就覺得好笑。
斯波義銀真是一個有趣的男人,征服他,也許比征服這片土地更有意思。
濃君很好,隻可惜這世界上有一個男人叫做斯波義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織田信長的心中已然種下了一顆種子。
即便是暴戾恣睢的織田信長,崇尚實用,極度功利的她,也是一個人。是人,就有人的弱點。
渴望父母的認同,渴望成為天下人,渴望把那個從尾張溜走的少年抓回來,要他再也彆想逃出自己的手心。
織田信長望著萬分不解的土田禦前,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這樣庸俗無趣的男人竟然是我的父親,他甚至覺得織田信行那個廢物比自己更優秀。
將桌上的茶湯灑在茶室的榻榻米上,在土田禦前驚愕的視線下,織田信長湊近一嗅,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哈哈大笑道。
“好香好香,好茶好茶。
父親大人您慢用, 我還有事要忙,就不陪您繼續了。”
說完,織田信長拉開茶室的門就走,完全不理身後土田禦前鐵青的麵孔。
中庭內,小姓們侍立,見織田信長大步往前走,紛紛跟上。
其中有一名小姓遠比其他人年紀小,一臉稚氣回頭小心看了眼土田禦前,她鞠躬行禮之後匆匆離開,正是織田信行的女兒信澄。
織田信長走出中庭,忽然停下腳步,身後的森蘭丸趕緊湊上去。
“津多殿從關東回來了嗎?”
“據說津多殿正在越後國與上杉殿下一起召開大評議,暫時不會回返近幾。”
織田信長撇撇嘴。
“他倒是和一群鄉下大名相處的挺自在,都舍不得回來了?”
織田信長還真是毫無自覺,她在近幾武家口中,就是那種被人看不起的鄉下大名,尾張的暴發戶。
想想遠在關東經營的斯波義銀,又想想京都犯蠢的足利義昭,織田信長歎道。
“沒意思,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