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氣喘籲籲得跪在地上,靠在淺井長政的肩膀上,用淚水打濕她的外衣。
“混蛋!淺井長政你個混蛋!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我到底是哪裡不好?我到底是哪裡比不上他?為什麼。。我不論怎麼做,你都不願意忘了他,不願意愛我呢!
我曾經無數次夢見你我相愛,你我有了三個可愛的女兒,我是多麼幸福的男人啊!
可每次夢醒時分,我從美夢中回到現實,都會刻骨銘心得認識到一件事!一件事!我的妻子,她的心裡沒有我,隻有他!
你既然這麼狠心!為什麼不殺了我!為什麼不與我離合!你知不知道,你的溫柔隻讓我更加痛苦!讓我以為我還有機會!”
市君發瘋一樣撕扯抽打淺井長政,最終一個巴掌甩到了她的臉上,那是啪的一聲脆響。
從小接受武家相妻教女理念的市君,被自己甩出的這記耳光嚇了一大跳,她愣在當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淺井長政溫柔得看了他一眼,撫摸他的臉頰,為他拭去淚痕,淡淡說道。
“沒事的,不要怕。你說得對,我不是一個好妻子,我隻是一個無能的失敗者。
我曾經以為自己能克服萬難,世界上沒有任何事能夠讓我退縮。
當年六角義賢羞辱我,我逼迫選擇綏靖政策的母親退位,毅然與六角家決裂。
野良田合戰勝利之時,我覺得老天都在幫我,我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業!
可現在。。”
淺井長政沒有繼續說下去,當年的野良田合戰驚險非常,她幾乎以為自己要輸掉了那場事關淺井家生死存亡的大戰。
可在六角義賢的馬印之下,當淺井長政看到斯波義銀英武不凡的雄姿,她便淪陷了。
那個少年不但把淺井家從深淵中拉了出來,更俘獲了她的芳心。
原以為這是兩人之間的開始,沒想到卻是故事的結尾。
斯波義銀是太陽,照耀天下。而自己隻是熒火之星,連一個淺井家臣團都收拾不好。
被北三郡挾持,被織田信長挾持,被母親聯同淺井家臣團挾持,淺井長政覺得自己始終在搖擺不定中彷徨失措。
她好羨慕斯波義銀,那位風華絕代的武家奇男子,他可以勇敢得呐喊武家不義,貫徹自己的義理信念。
她甚至敬佩織田信長,因為那人敢於打破傳統,麵對天下武家的仇視而麵不改色,始終追求自己的目標絕不動搖。
與他們兩人相比,淺井長政覺得自己隻是一個隨波逐流的小醜。
麵對織田信長的誘惑,她背叛了對她有再造之恩的斯波義銀,默許織田信長暗殺藤堂虎高,用陰謀奪回了北三郡的控製權。
麵對母親與家臣團的壓力,她選擇背叛織田家,對信賴自己的織田信長背後捅刀。
淺井長政覺得自己隻是一個武家傳統的木偶,她無法擺脫牽線之繩,隻能一步步走向錯誤的未來。
這樣的她,在斯波義銀與織田信長麵前,怎麼能不自慚形穢呢?
市君發泄之後,望著淺井長政心如死灰的麵孔,心中又是恨她又是愛她,最後化為疼惜之情。
“你。。你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糟糕,淺井家不是很有實力嗎?你不是被稱為近江之鷹很厲害嗎?
打仗,不一定會輸的,對嗎?
隻要姐姐她打不贏你,最後還是會與你握手言和的。對啊,武家不就是這樣嗎,打打合合的。”
淺井長政笑了笑,沒有反駁市君的話。
從一開始,她就不想背叛織田信長。她與織田信長聯軍作戰過,比家中那些愚蠢的家臣,更加了解織田信長這個人,這個可怕的人。
織田信長的心中有一團火,一團要燃儘天下的野望之火。
在背叛織田信長的那一刻起,淺井長政隻有一個機會戰勝她。那就是與朝倉義景聯手,把她活捉或者殺死,讓她永遠得留在越前國。
隻要織田信長活著逃回京都,淺井家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即便能一時僵持,甚至達成議和,織田信長都會一次次卷土重來,直到把淺井家碾成粉碎。
因為淺井長政不再是她的助力,而是她必須乾掉的叛徒。
擁有天下大誌的織田信長絕不會在這裡停下腳步,她一定會把眼前所有擋路的石頭全部踢開。
但這一切,市君這個傳統的武家弱男子不懂,母親和家臣團那些蠢貨也不懂。她們不知道淺井家到底乾了什麼,得罪了什麼人。
淺井長政隻是微微一笑,不願意再解釋,她對市君柔聲道。
“你說得對,現在就放棄,的確是不應該。我會振奮起來,不讓你擔心。”
市君紅著臉, 低著頭,燭光搖曳,她的心思又開始活絡。
“長政。”
“嗯。”
“你說你是我的妻子,對嗎?”
“不錯。”
“所以,今晚留下來,好嗎?”
“。。”
淺井長政站了起來,對市君微微鞠躬。
“抱歉,還有些軍務需要及時處理。我是怕你擔心,才特地過來看看你,這會兒還得趕回去辦公,請你諒解。”
市君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伏拜送彆妻子。
“您辛苦了,路上請小心。”
淺井長政鞠躬還禮。
“你也辛苦,請早點休息吧。”
兩人相敬如賓,依依惜彆。
市君望著淺井長政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嘴邊的笑意越來越僵,手指甲不自覺得戳破了掌心,都沒有讓她感到一絲疼痛。
她目光空洞,望著遠方。
“斯波義銀。。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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