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吸了口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景紀有心了。”
朝倉景紀見她態度緩和,心裡跟著一鬆,鞠躬道。
“這是景紀應該做的。”
淺井長政拍拍手,歎道。
“朝倉諸姬眾誌不屈,淺井朝倉兩家聯手一心,又何愁織田殿下卷土重來呢。”
朝倉義景一鬆口,淺井長政就把話題拉向對抗織田信長的正題,不給朝倉義景繼續借題發揮的餘地,朝倉景紀的問題便不了了之。
經此一役,敦賀郡的獨立性必然大大降低,但朝倉義景顧忌斯波義銀的反應,一時半會兒也沒膽子拿下朝倉景紀,吞了敦賀郡。
淺井長政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對得起斯波義銀的托付。之後的事,就等那位自己從關東回來,再好好處理吧。
淺井長政談起戰事,朝倉義景神色一凝,說道。
“聽說織田賊子已經回返美濃國岐阜城,正在動員軍勢,準備再戰一場?”
淺井長政肅然點頭。
“不錯,據我所知,織田殿下準備動員比之前更多的兵力。尾張,美濃,伊勢,南近江各地加起來,怕是有五六萬人馬吧?”
朝倉義景倒吸一口氣。
“織田賊子敢於囂張,確實有些底氣。”
淺井家的北近江貼著織田領地,其消息比起越前朝倉家,靈通不少。
朝倉家是越前強藩,淺井長政有近江之鷹的美譽,兩人加起來的動員力也有百萬石。
照著一萬石動員二百五十人的標準,應該可以拉出二萬五千人。再加上本土作戰,真逼急了她們,把軍勢再擴大一倍,也承受的住。
可真要動員出四五萬人馬,一方麵兵源素質下降,另一方麵傳統武家自私自利的傳統又要作祟。
看似人多勢眾,搖旗呐喊可以,衝鋒陷陣未必管用。人吃馬嚼那麼多錢糧,最後又是元氣大傷,並不值得。
淺井長政看了眼朝倉義景,毅然道。
“與其等到織田殿下準備妥當,不如由我們主動出擊,攻入織田領地,打亂她的計劃。
夏收已經結束,在秋收之前的這段農閒期,是我們最好的機會。如果我們打亂織田家的部署,就可以保證自己領地的秋收不亂。
否則,織田殿下又要用反季作戰的方式,反複在農忙季節襲擾我們的領地,那就真麻煩了。”
朝倉義景點點頭,覺得淺井長政說的很有道理。
織田家擁有濃尾平原這個大糧倉,征服的伊勢和南近江也是富庶之地。織田信長借此搞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農兵分離政策。
她可以在農忙時節,調集大量軍勢,反複折騰敵對方的領地。這種打法太過無賴,即便敵對大名受得了,麾下的家臣團也容易動搖。
農兵分離的政策有悖於傳統武家的動員傳統,需要大名大規模檢地控製基層,一般的家臣團根本不可能同意。
即便同意,誰家裡也沒有一個堪比濃尾平原的大糧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也是玩不起這套政策。
所以,與織田家交惡的大名,最頭疼的就是遇到織田信長玩這套反季作戰。
織田家也不需要打贏你,幾次打亂農忙,糧食歉收,人心動搖,就能引發領地領民自己騷動。村落一揆,家臣降伏,轉眼間就亂了。
從伊勢國到南近江,多少武家被這套簡單有效的辦法揍得滿地找牙,連六角家這樣的超級名門都無法幸免。
朝倉義景很讚同淺井長政的建議,不能讓織田信長氣定神閒得一圈一A,朝倉淺井兩家會在疲於奔命中被慢慢耗死的。
她點頭道。
“淺井殿下言之有理。
如今你我大軍皆在,依你所見,我們的兵鋒該指向何處,打織田賊子一個措手不及。”
淺井長政說道。
“雖然這次讓織田殿下僥幸逃脫了,但金崎之戰到底是我們勝了。
將軍的禦內書不隻是給了你我,我們先拔頭籌,其他人自然也不能閒著吧?
以織田殿下的脾氣,這次參與信長包圍網的人,誰都彆想逃脫她的報複。
我,你,將軍,六角,三好,誰能置身事外?延曆寺通風報信,本願寺傳檄四方,也彆想要撇清自己的關係。
看我們打生打死,她們作璧上觀?做夢吧!
我已經送信去了石部城,六角母女明明答應聯手,卻在我們鏖戰之際袖手旁觀,觀望風色,實在是不為人女。
我要求她們甲賀郡在做出聲勢,截斷織田家從伊勢國進入南近江的渠道。
織田家這外來戶坐鎮當地不過一兩年功夫,六角家在南近江的影響力根深蒂固,隻要六角母女登高一呼,必然是從者如雲。
我不需要她們擊敗織田殿下,但借著鈴鹿山地的地形優勢,在甲賀郡搞出點麻煩來,不過分吧?”
朝倉義景讚同道。
“不過分, 非常合理。若是連這點事都做不好,南近江還不如歸淺井家節製算了。”
淺井長政瞅了眼朝倉義景,心裡有點惡心。
她知道朝倉義景在對自己賣好,但這位的腦子實在有些簡單。
南北近江矛盾激烈,雙方武家互視為仇寇。要是淺井家能拉攏南近江人心,當年也不會讓織田家拔得頭籌,得到了南近江之地。
淺井長政從沒想過借助這次背叛織田信長,能拿到南近江之地,朝倉義景的暗示鼓勁對她而言,心中是毫無波瀾。
她唯一渴望的是怎麼把織田家拒之門外,保全自己現有的家業。
朝倉義景根本沒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什麼可怕的人物,織田信長是絕不會放過朝倉淺井兩家的。
如果不能謹慎對待,朝倉淺井兩家多年的基業,很可能會被碾成粉碎,追悔莫及。
淺井長政被母親與家臣團裹挾,不得不走上這條九死一生的險途。她心中的忐忑不安,豈是朝倉義景這個蠢貨能明白的。
見淺井長政似乎興致不高,朝倉義景哈哈一笑,看似不在意,心中已然恨得要死。
她最討厭彆人不把她當回事,當年朝倉宗滴的陰影埋得太深,讓她始終擺脫不了這層無謂的家督自尊。
但現在朝倉淺井兩家正在蜜月期,她隻能勉強壓下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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