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叡山延曆寺乃是天台宗總山門,延曆寺主持稱為天台宗座主。
延曆寺之名源於天皇朝廷的年號,建寺翌年由天皇恩賜。延曆兩字出自後漢書,曰夫熊經鳥伸,雖延曆之術,非傷寒之理。
島國佛教密宗有兩大山門,分彆是比叡山延曆寺與高野山金剛峰寺,皆是傳承近千年的名寺古刹。
比起比叡山的天台宗,高野山的真言宗對世俗事務野心較小,可能是距離京都中樞比較疏遠,更多是作為政治失敗者的流放地存在。
真言宗的新舊教義分裂,新派向西彆居和歌的根來山。而舊派向東吞並了興福寺的法相宗一脈,入主大和佛國。
新舊兩派在紀伊國一東一西,雖然教義有爭執,相互有迫害,但總體還算太平。
而天台宗身處島國政治中心的漩渦,信仰與政治利益糾纏不清,從來就沒太平過。
最早的內亂是圓仁派與圓珍派的矛盾,從圓珍派退出山門,自立門戶開始,不滿天台宗的有德高尼是一代代的出走。
最近的日蓮宗,淨土宗等創始者其實也都出自天台宗,天台宗卻容不下她們,最後導致反目成仇。
所以,比叡山雖然被稱為島國佛父,意為天下佛教皆出比叡山,但天台宗的名聲卻一直不太好。
島國佛教來自天朝,可建寺八百年的延曆寺,其跟腳並不是改良後的宋代佛教,而是早先的唐代佛教,更接近於印度原教義。
天朝佛教在經曆過三武一宗滅佛之後,到宋代佛教成型之時已經徹底慫了,更多的是向下發展底層信徒,多搞一點香火錢。
而天朝漢唐時期的佛教,與天台宗這些老牌宗派是有些相似,就喜歡圈田免稅,順手養幾個尼兵和朝廷彆彆苗頭。
比叡山天台宗的山法師,從天皇朝廷開始就蠻橫得緊,教義辨不過就肉體消滅。
和脫離天台宗的圓珍派打,和大和國佛教道統的奈良法師打,順便再乾預一下朝政,從天皇到公卿都拿她們沒辦法。
天皇朝廷本就武力孱弱,引進佛教思想的一部分原因,也是有意用佛教狂熱的尼兵,以信仰去抵禦外敵。
而比叡山,原本就是發源於奈良盆地的天皇朝廷,向北方京都盆地發展的外延防線。
延曆寺位於阪本口一帶,隱於比叡山中,神話中被稱為鬼門,山法師就是抵禦北方之鬼,保護身後京都的守護者。
而這個鬼,指的是發源於關東的島國土著毛人。
等到天皇朝廷強大起來,反攻關東去搶占毛人的地盤,姬武士早期版本的侍,與她們日後的領袖征夷大將軍就逐步登上曆史的舞台。
而曾經協助保護天皇朝廷的山法師,也慢慢變成了京都周邊的禍害,天皇朝廷頭疼的麻煩。
最後,天皇公卿就把自己的子嗣送去比叡山當尼姑。
既然搞不定山法師,那乾脆加入佛教,讓自己的血脈去當尼姑頭子,這也算是一種解決辦法。
武家政權崛起之後,對這些和天皇朝廷走得近的千年老尼姑一派很是看不上眼。
鐮倉幕府扶持戒律森嚴的禪宗分支臨濟宗,建立尼官製度鐮倉五山,就是想要以尼製尼。
可惜鐮倉五山剛開門營業沒多久,鐮倉幕府就亡了。
等到足利幕府最強將軍,三代足利義滿上台,再次打造了京都五山,繼續拉起臨濟宗與天台宗乾。
又可惜足利義滿死後,幕府再沒有一言九鼎的強勢將軍出現。
從此,天台宗又抖了起來,腳踢一向宗,拳打日蓮宗,趁著幕府內亂,下山把日蓮宗的山門全給屠滅燒光。
天下佛教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天台宗從此都不好意思再談法華經。日蓮宗雖然四處逃難,反倒能理直氣壯自稱起法華宗來。
等到了足利義輝時期,足利將軍家已經衰弱的不成樣子。
足利義輝之父,前任大禦台所篤信天台宗,和比叡山關係極好。這份虔誠到底是出於信仰,還是幫女兒維護幕府穩定,就不好說了。
等到足利義輝被弑,前代大禦台所身亡,織田信長提兵上洛,日蓮宗重新打出自家佛旗入京,嚴重刺傷天台宗的自尊心。
這才有了延曆寺教團擅自做主參與武家征戰,害得織田重臣森可成戰死,織田信長發飆包圍了淺井朝倉聯軍與比叡山的這場危機。
本來在京都好好開佛會的延曆寺覺恕是焦頭爛額,連夜趕回比叡山主持大局,哦不,是趕回比叡山背鍋。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斯波義銀從關東回來,探訪了織田信長與淺井長政之後,打著和平解決的大旗登上比叡山,向延曆寺而來。
覺恕上人驚喜之餘,大開山門歡迎這位源氏長者,其享受的待遇比照足利將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義銀麵對覺恕上人的殷勤,也隻能感歎一聲,好一台千年不散的大戲,好一個屹立不倒的延曆寺。
———
覺恕上人大開山門,恭恭敬敬把斯波義銀引入根本中堂。
這比叡山延曆寺分為東塔,西塔,橫川三個中心,總堂門的根本中堂位於東塔。
此處金碧輝煌,立柱朱赤,諸尼隨行,好一副仿唐風的世外桃源景象。
根本中堂是東塔止觀院的中心建築物,曆來不接待外客,隻供奉藥師如來,日月光菩薩,十二神將等佛陀神靈之香火。
殿內以石塊鋪設,外高內低,設置的長明燈千年不滅,照耀延曆寺這座島國佛教的起源地。
覺恕上人能在這裡接待義銀,已經是天台宗對他無上的尊崇。延曆寺教團竟然沒有反對,看來是真的害怕了。
殿內,藥師如來座下,義銀與覺恕分坐左右蒲團。
義銀掃視全場,得道高尼們依舊寶相莊嚴,但目光凝聚在他身上卻是灼人。原來這些修行得成的大尼姑,也是怕死的呀。
除了看似祥和,其實心慌的延曆寺教團眾尼,殿內還有兩名姬武士打扮的女子,分外顯眼。
義銀的目光剛掃到她們,她們便一起伏地叩首,表示敬意。
覺恕上人連忙解釋道。
“這是將軍大人派來的使臣。”
為首的姬武士鞠躬說道。
“臣下高岡景友,見過津多殿,您萬福金安。
這位是我的副使,相伴眾武田信虎大人。”
聽到武田信虎的名字,義銀一愣,這個精神矍鑠的老嫗,竟然是武田信玄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