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衝動,高阪昌信隻是喊了一聲女兒,就讓他心靈顫動。
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沒人敢在他麵前說這種妄言,激他出麵。
武田信玄已是四麵楚歌,若是再胡說八道惹惱了斯波義銀,武田家的下場隻會更慘。
所以,高阪昌信的呼聲,讓義銀遲疑,想信,又彷徨。
望著四年未見的高阪昌信,看到她那略比當年成熟的俏臉,義銀心中早已沒了與美重逢的悸動,唯有一臉肅然。
義銀緩緩走出門檻,走到高阪昌信麵前,沉聲問道。
“你剛才說什麼?這孩子,她。。”
高阪昌信雙目含情,盯著眼前的男子不放。四年未見,時光卻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一絲痕跡。
當年的少年變得更加威嚴,氣魄更是雄偉,但那張讓武田信玄與高阪昌信一生難忘的俊臉,一如往昔,漸漸與回憶重疊。
高阪昌信淚中帶笑,對懷中的武田玲奈輕聲說道。
“玲奈,轉過身來,看看,你的父上大人,這就是你的父上大人。”
玲奈似乎有點害怕,可能是因為陌生的環境,也可能是高阪昌信的高聲嘶喊把她嚇到了。
她在高阪昌信的循循善誘之下,小心翼翼轉過頭,看了義銀一眼,又回頭死抱著高阪昌信不放。
僅那一眼,義銀就覺得自己的心要化了。他半跪在玲奈身前,用顫抖的聲音,輕輕呼喊。
“伱叫。。玲奈?”
小女孩的身體扭捏了一下,小心翼翼說了一句,又縮了回去。
“我。。玲。。奈。。”
義銀伸出手,手指微顫想要撫摸玲奈的腦袋,又害怕嚇到孩子,猶豫間停滯在半空中。
高阪昌信低頭在玲奈耳邊,說道。
“玲奈乖,不怕,你不是一直問父上大人在哪嗎?這就是你的父上大人,你回頭看看他,乖,回頭。”
武田玲奈蜷縮著腦袋,回頭看到義銀的手,順著手,看向義銀的眼睛。
父女兩人四目相對,玲奈鼓起勇氣伸出自己的手指,用食指與拇指輕輕握住了義銀的指尖。
“父。。上。。”
小手牽大手,那一瞬間,義銀的淚水湧出眼眶。父女連心,義銀敢肯定,這是他的女兒!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
離開前世,重獲今生。時間流逝,義銀幾乎快忘了前世的母親,妻子,孩子,孤獨活在這個殘酷的女尊世界。
他的孤獨,沒有人會懂。
作為一個性格成熟的中年人,他帶著前世的三觀來到這裡。武家社會的一切都讓他難以苟同,卻不得不為了生存,強迫自己去適應。
而在這一刻,他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個人,他與這個世界有了新的羈絆,他不再是遺落到這個世界的孤獨流浪漢。
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個可愛的女兒。子似母,女似父,他女兒那眉眼之間神似自己的絕世容顏,讓他越看越歡喜。
義銀再也忍耐不住,他抓住玲奈的小手,一把將她摟進懷中,生怕這是一場美夢,轉眼就會化作泡影。
玲奈先是一驚,但在義銀溫暖的懷抱中,又放鬆了下來,隻是奶聲奶氣撒嬌道。
“父上,疼。”
義銀僵硬得鬆了鬆手,流著眼淚,笑著說道。
“是父上不好,父上輕一點,玲奈不疼。”
輕輕撫摸玲奈的頭發,義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問向高阪昌信。
“玲奈,到底。。怎麼回事?”
高阪昌信一直盯著義銀,見義銀一副將玲奈視為珍寶的模樣,她終於鬆了口氣,說道。
“小殿下快滿三歲了,是三年前的盛夏,我家殿下在駿府城所生。”
義銀拚命轉動混亂的腦袋,三年前。。對,三年前!
鹽田城之事是四年前秋天的川中島合戰後,三年前是武田信玄攻略駿河國的時間點。
難怪武田信玄拿下駿河國之後,再也沒有動作。義銀當時還以為她藏著掩著又要搞什麼陰謀詭計,才會顯得那麼太平。
原來,武田信玄是在生孩子。
摸著玲奈的小腦袋,義銀心中的線索一一連上,武田信玄,上杉輝虎,關東侍所。。
他忽然鼻子一酸,將玲奈架在自己胳膊上,抱她起身。
“起來吧。”
隨著義銀的命令,高阪昌信等人一同起身,高阪昌信順勢指向身後的天海。
“津多殿,我家殿下讓我將天海法師帶。。”
就在高阪昌信說話功夫,外間走進一名同心眾,來到蒲生氏鄉身邊,低頭私語。
義銀伸手示意,打斷高阪昌信,回頭問道。
“什麼事?”
蒲生氏鄉顯然還沒從義銀認女的這件事中回過神來,她愣了一下,乾巴巴說道。
“君上,明智光秀帶了織田殿下的使節前來,說有要事請求覲見。”
高阪昌信麵色一白,真是好險,她堪堪就快了一步而已。
義銀的眉間一緊,冷聲道。
“讓她們到議事廳候著。”
說完,義銀抱著玲奈就往裡走,玲奈回頭看向高阪昌信,伸手喊著。
“小媽媽,小媽媽。”
義銀身形一凝,回頭看向高阪昌信,目光柔和微笑道。
“你也去議事廳等著,我稍後就來。”
義銀回眸一笑,讓高阪昌信心中稍安,又不禁雙頰飛霞,他好像更帥了。
義銀看了眼蒲生氏鄉與井伊直政,說道。
“蒲生,井伊,你們跟我進來。”
“嗨!”x2
抱著手中的玲奈,感覺她柔軟又溫暖的小身體,義銀心頭一暖。義銀此時終於明白了,關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居室內,德鬆與龜鬆恭謹行禮,義銀抱著玲奈,紅著眼說道。
“你們兩個先下去吧。”
等兩個小姓告退,義銀看向蒲生氏鄉與井伊直政,再也忍耐不住,眼淚不住從眼眶中湧出,越流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