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銀隨手翻了翻眼前的文書,問道。
“情況這麼糟糕嗎?”
蒲生氏鄉鞠躬道。
“嗨,統計的結果觸目驚心。
要不是通過細川殿下的人脈關係,我們都不知道足利馬回眾那些人過得這麼慘。
她們不但缺少過冬的糧食,甚至因為今年出現少見的冬雪,壓垮了不少房子,還有生活必須的布匹,食鹽,鐵鍋,也都非常缺乏。
據我所知,她們其中很多姬武士已經在城下町的土倉過度借貸,情況的確很糟糕。”
義銀皺眉道。
“為什麼整個幕府上下都沒有任何反應?隻有畠山高政出來幫忙傳了一句話。”
蒲生氏鄉歎道。
“聖人,足利馬回眾向來是足利將軍家的死黨,如今足利式微,幕府武家撇清關係都來不及,又有幾人願意出來幫忙說句話呢?
雖說大家祖上都有交情,但在將軍西狩,聖人尚未表態之前,有誰願意出來替足利家的忠犬說話?
即便是畠山殿下,她的居心也未必單純,談不上是好意。”
義銀看了眼蒲生氏鄉,因為畠山高政對義銀表示好感,親近義銀的姬武士們都開始看畠山高政不順眼,連蒲生氏鄉也下意識踩一腳。
現存的幕府武家主要分為三波人,其一是足利家的死忠,其二是幕臣集團,其三是地方實力派。
足利家的死忠隨著足利義輝被弑,足利義昭亂來,已經被織田信長削弱得很慘。
因為足利義輝曾經剝奪幕臣集團的利益,主要在京都活動的幕臣集團對足利家的臣屬談不上親近。
足利義昭跑路,足利馬回眾處境艱難,幕臣集團冷眼旁觀,未必沒有落井下石,一家獨大的心思。
畠山高政與細川藤孝則是屬於幕府地方實力派,她們與京都利益糾纏不多,反而樂意救助足利家臣屬,提高自己在幕府中的威望。
義銀搖搖頭,幕府腐朽,這些混蛋永遠都放不下內鬥的小心機。
足利馬回眾的慘狀,看得義銀都覺得不忍,足利義昭是個混蛋,幕臣集團也都是些混蛋。
義銀站起來,說道。
“氏鄉,先從京都周邊的斯波兵站調撥一些食鹽,布匹,建材,分配給有需要足利馬回眾。
你現在就去辦,下一場冬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來了,儘快吧。”
“嗨!”
“直政,陪我去足利馬回眾的集住町看一看。”
“嗨!”
———
足利馬回眾的集住地就在原本的禦所不遠,屬於內城圈。
而斯波府邸是當年足利義輝賜予義銀的住所,為了表示恩寵,也是在環繞禦所的內圈之中。
義銀一行輕裝簡行,不需要走太遠,就看到前麵熱火朝天的人群在排隊領糧食。
義銀遠遠看到細川藤孝在場,問道。
“她怎麼來了?”
井伊直政冷笑道。
“還不是想收買人心!
錢糧都是斯波家出,細川家隻需要提供名單即可。但細川殿下一直忙前忙後,這次可是真露臉了。”
義銀瞪了井伊直政一眼。
“慎言,細川殿下什麼身份,輪得到你說三道四嗎?你這直脾氣越來越不像話,回去自己找個靜室,思過半日。”
井伊直政撇撇嘴,不甘心的鞠躬聽命。義銀歎了一聲,對自己這個耿直的親信很沒轍。
細川藤孝這麼高調,那是經過義銀允許的,算是義銀給的甜頭。
斯波家在西近幾有許多事離不開和泉細川家的協助,細川藤孝在和泉細川家的地位穩固,威望上升,對義銀有利無害。
義銀遠遠看到細川藤孝似乎在處理什麼事,說道。
“走,我們去看看細川藤孝在忙什麼。”
等到義銀接近,一群人看見同心眾衣著上的家紋,馬上鞠躬分出道路,有不少人甚至當場跪下磕頭,感謝聖人恩賜的糧食。
“聖人!是聖人來了!”
細川藤孝聽到身後在喊聖人,回頭看見義銀正朝自己走過來,麵色變得難堪。
她在處理一件紮手的事,不希望讓聖人看到自己的為難之處。
義銀看了眼細川藤孝尷尬的麵色,問道。
“出什麼事了?”
細川藤孝行禮之後,對在場兩方哼了一聲,說道。
“你們自己和聖人說吧。”
義銀看過去,隻見糾纏雙方各占一邊。一頭是一個姬武士帶著一個小男孩,一頭是一個胖老嫗跟著兩個姬武士。
帶著小男孩的姬武士也不嫌地上泥濘肮臟,直接拉著小男孩伏地叩首,說道。
“外臣大草高重,見過聖人。”
“小實見過聖人。”
另一邊的胖女人看著爛地,眉頭一緊,不甘不願跪下,她身後兩名姬武士趕緊跟著跪下。
“龜丸見過聖人。”
“阿良,阿善,見過聖人。”
義銀點頭道。
“都起來吧,出了什麼事?”
龜丸老板低頭哈腰道。
“聖人在上,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大草姬在我土倉借了不少錢糧,這會兒我正向她討要呢。”
大草高重咬咬牙,說道。
“聖人,是我欠了錢糧,但這次發的口糧她全部都要拿走,實在是太過分了。”
還未等義銀開口,那龜丸已然罵道。
“明明是你自己說的,用祖宗家名起誓,隻要發了錢糧,馬上就會還我。怎麼,你現在不認賬了?”
井伊直政橫眉倒豎,罵道。
“放肆!聖人沒有問話,豈容你多嘴多舌!”
龜丸老板嚇得臉色一白,不出聲了。
義銀皺起眉頭,這個土倉老板有問題,一般商賈看到姬武士,即便是要錢要糧,也不敢如此囂張。
他看了眼細川藤孝,細川藤孝湊近到他耳邊,說道。
“蜷川家的土倉。”
義銀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