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武田信玄就像是癡女一般死死纏著義銀,似乎是想把這五年的思愁哀怨一股腦發泄出來。
義銀痛並快樂著,等武田信玄放過他,天都快亮了,真正是迎來黎明,地理和心理上的雙重曙光。
經過這一番深入淺出的交流,義銀對武田信玄的看法趨於正麵,變得格外看重。
雖然武田信玄是一個卑鄙無恥,無所不用其極的腹黑武家大名,但在義銀眼中,她的政治立場卻是非常可靠。
生理上,武田信玄癡迷義銀,為他生下了第一個孩子,一個兩人都非常喜歡的可愛女兒。
政治上,武田信玄可以說是義銀最完美的政治盟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義銀甚至找不到第二個像這樣的鐵盟。
義銀之所以不願意走北陸道回歸關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暫時沒想好,應該怎麼麵對上杉謙信和她給自己生的女兒。
上杉家是斯波家在關東最重要的臂膀,上杉謙信的孩子是義銀出於綜合考慮,主動給她的種子。
上杉謙信對這個孩子寄予厚望,希望女兒能夠繼承斯波上杉兩家,完成兩家合流的大業。
越後武家集團作為斯波家統禦關東的重要支撐力量,也樂見斯波上杉兩家合流,統一天下,大家跟著雞犬升天。
但這件事,卻不符合義銀的政治訴求。
義銀要建立的斯波神裔,不是一家獨大,嫡庶分明的新政權,如果最後真弄成那樣,那就是另一個翻版的足利將軍家。
幾代人過後,血緣變得疏遠,神裔各家為了爭奪最高權力,自相殘殺,光是想象這個慘烈的場麵,就讓義銀不寒而栗。
絕對的權力之上,隻會產生絕對的腐敗。
義銀希望自己的後裔能夠擰成一條繩,一起守護斯波神裔集團的整體利益,長久得統治這個島國。
所以,他在考慮能否撤掉最高統治者這把椅子,即便做不到,也要弱化最高統治者的權力,讓這把椅子變得不是那麼吸引人。
他的這一政治訴求,和上杉謙信的期盼是有矛盾的。
依上杉謙信所想,越後雙頭政治的實力越來越強,足以利用關東侍所這一政治平台,橫掃天下。
斯波上杉的後裔貴不可言,日後必然是天下之主,沒有必要和彆人分享權力。
義銀的其他子嗣可以輔佐上杉女,成為新的統治階級成員,但最高統治者的位置,必屬於上杉女。
說來也巧,織田信長也是這麼想的。
織田信長可以容忍一時,但她發奮圖強,就是誌在統一天下之後實力大增,再把其他斯波神裔家族踩在腳下,獨享義銀。
其餘與義銀上過床的姬武士,多多少少都有這種覬覦,這是權力的排他性,政治動物的本能,義銀也是無可奈何,隻能表示理解。
大家都這麼想,就注定斯波神裔體係最難過的一關,其實是在統一天下之後,被擺上台麵的內部矛盾。
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崩潰的。這也是義銀最擔心的一點,統一天下不難,難的是統一之後,如何讓大家願意坐下來分享。
和義銀有肌膚之親的諸多神裔候選家族中,唯有武田信玄的思路和義銀最契合。
武田信玄背負原罪,武田義信這孩子一出生,就注定不可能成為天下之主,原因很簡單,因為武田信玄是強男乾犯。
武田信玄是怎麼得到義銀種子的,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義銀這個男人心軟,疼惜孩子,不追究武田信玄的責任,已然是為人詬病的政治錯誤,武田義信就不要做夢想繼承義銀的基業了。
甚至在義銀死後,繼承者為了彰顯自己的正統性,說不定會拿武田家開刀,殺雞儆猴,廢黜武田一係的神裔身份。
所以,武田信玄心裡一直是充滿了危機感,不為武田家考慮,她也要為自己心愛的女兒考慮未來。
因此,武田信玄才會在義銀麵前直言不諱,堅決要求武田家成為斯波神裔的一份子,希望新的神裔體係能夠有武田義信的一席之地。
神裔各家都可能覬覦那把最高的椅子,隻有武田家知道自己沒資格坐上去,反而會堅決支持義銀抽走那把椅子的政治意圖。
說來可笑,義銀經營家業八年,身邊有那麼多親信,盟友,舔狗,結果在政治上最可靠的夥伴,竟然是強男乾自己的武田信玄。
沒有永恒的朋友,沒有永恒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政治利益與義銀最一致的武田信玄,就是他最可靠的幫手。
有了這一共識,義銀很樂意拉一把武田信玄,幫她在關東侍所提高影響力,以牽製上杉謙信的政治野心。
———
清晨,當武田義信睜開眼睛,看見眼前笑眯眯的父親,驚喜得跳入義銀懷中。
義銀抱著女兒,看著身邊纏綿一夜的武田信玄,心中充滿寧靜。在這個山中小湖的朝陽下,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的畫麵是溫馨美滿。
也許,這就是武田信玄的策略,她故意選擇了這個地方,這個場景,來軟化義銀的意誌。
但義銀不在乎背後的真相,他本就不是殺伐決斷的冷血帝王,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是他希望的生活。
武田信玄刻意營造的這個氣氛,在女尊世界的姬武士眼中顯得軟弱可欺,但卻讓義銀非常喜歡。
等用過早膳,兩人帶孩子在湖邊散步。
小孩子的精力就像是無窮無儘,武田義信玩得很瘋,讓跟著他的高阪昌信顧不得兩位主君,緊緊跟著自己的小殿下。
義銀笑著指了指湖畔旁的兩方石凳,與武田信玄一起坐下,終於有機會說起正事。
“德川家康希望由我出麵,迎回今川氏真這位駿河守護,重建東海道商路,讓駿河國成為德川,武田,北條三家之間的中立地帶。”
武田信玄冷笑道。
“德川殿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有我鎮著駿河國,她都能不斷拉攏駿河眾向她靠攏,給我添堵。
我如果退出駿河國,今川氏真哪裡會是她的對手,隻怕不到數年,駿河國上下便隻知德川,不知今川了。”
義銀看著遠處的孩子,問道。
“那你願不願意退出嗎?”
武田信玄看著義銀,水汪汪的雙眸含情脈脈。
“聖人要我退,我便退。”
義銀被她的眼神刺激得心頭火氣,用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激蕩,淡淡說道。
“那就退吧。
天下亂了百餘年,已經到了分久必合的時候,東海道不可能一直這麼亂下去。
德川家康是有私心,但她有句話說得很對。與其被動看著,不如由我來主導東海道走向太平,恢複商路繁榮。”
武田信玄順著義銀的目光看向孩子,一臉溫柔。
“關東關西一年物流總額大概在五百萬貫,據我所知,北陸道商路現在的市場總額已經超過四百萬貫,上限不高了。
如果眼看著天下太平,任由東海道商路自主恢複正常,北陸道商路的利益必然大損,斯波家的利益也會隨之受損。
但如果由斯波家來重建東海道商路,把北陸東海兩邊商路都控製在聖人手中,確實是上上之策。”
義銀瞅了武田信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