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歡慶,遍地狼藉。
土岐為賴剛從裡見義弘的宴會上回來,徹夜狂歡讓她這把年紀的老嫗很是疲倦。
燃燒的篝火與沿途的火把,在此時多半已熄滅,天邊隱隱透出一絲光亮,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也是人最昏昏沉沉的一刻。
對於裡見義弘,土岐為賴心中不免鄙夷。
隻是小勝一場,就大張旗鼓的開宴會賞將士,酒水食物撒了一地,唯恐彆人不知道她打贏了北條軍勢。
其實,裡見義弘此舉也是出於無奈,此次東方之眾出兵,本就是大家被關東侍所逼急抱團的結果。
可出兵之後,裡見家卻暗藏私心,一路西進想要打通千葉城,國府台城的南下總地域,已經引發各家的不滿。
房總各家聯軍出陣,是東方之眾為了抓住聖人和關東侍所談判,一起聯合作戰,並非為了替裡見家火中取栗。
裡見義弘不肯北上,反而在南方攻城掠地,奪取裡見北條兩家之間競爭的土地,這是想借房總聯軍之手,擴張自家的勢力。
更可惡的是,裡見義堯縮在後方坐鎮,派自己的女兒裡見義弘出頭,事後用一句少不更事,便能推脫裡見家的責任。
裡見家的算盤打得響,各家也不是善茬,房總聯軍之中已然是暗潮洶湧,許多人都存了異樣心思,裡見義弘自己也清楚。
所以,裡見義弘才要借助這次的巧勝,大張旗鼓搞什麼慶祝,亦是表明自己這個總大將指揮有方。
望著天邊那若隱若現的光邊,土岐為賴心中不免焦慮。
武家天性慕強,不管怎麼說,裡見義弘也是打贏了北條家一仗,經過昨夜狂歡,房總聯軍的軍心也算是被她穩住了。
土岐為賴怎麼都想不明白,大道寺盛昌一向是老成持重,北條軍為什麼會突兀渡河,讓裡見義弘打了一場半渡而擊,輕鬆取勝。
國府台城的千葉軍昨日接應出戰受挫,已然動搖。裡見義弘已經派人入城勸降,一旦成功,整個南下總的形勢就會徹底倒向裡見家。
北條家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會犯這麼嚴重的錯誤?
與北條家早有勾結的土岐為賴心中泛起些許悔意,不知道自己暗中向北條家輸誠的行為是否正確。
正在她思索之時,前方跑來一名使番,也不知是誰家的門下,徑直衝到土岐為賴麵前。
幾名護衛家督的土岐家姬武士上前,攔著使番嗬斥。
“來者何人!”
那人站定鞠躬,說道。
“總大將有急信傳遞土岐大人!”
土岐為賴不禁皺眉。
她剛才裡見義弘陣中歸來,臨走之前,裡見義弘已經是喝得醉醺醺,哪有什麼緊急的樣子。
而且這使番過來的方向,也不是裡見義弘的本陣,是反方向。
看著這名來路不明的使番,土岐為賴忽然心頭一動。
“把信給我。”
使番將信交給土岐家姬武士轉遞,土岐為賴忙不迭打開,一目十行看完,麵色已然大變。
等她再抬起頭,眼前那名使番竟已消失不見,不明去向。
土岐為賴認得大道寺盛昌的筆跡,上麵還有她的親筆畫押。這封信不是偽造的,但信中的內容卻是駭人。
她環視周遭,昏暗的營地內,各家姬武士與足輕剛才歡度一夜,這會兒正睡的是東倒西歪。
遠處的天際,光邊已然越來越厚,第一縷陽光即將一躍而起,黎明殺機刺得土岐為賴背後生涼。
借著護衛手上的火把點燃這封信,土岐為賴的麵色被信燃燒的火光映得通紅,目光從流離到堅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下令道。
“立即回營!”
———
裡見本陣,才結束的歡宴鬨得一地狼籍,裡見義弘剛剛睡下,就被人搖醒,不高興的罵道。
“八格牙路!”
等看清來人,裡見義弘已然醒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