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銀搖搖頭,裡見義堯的如意算盤打得夠響,但不得不說,她還真有可能成功。
關東侍所一開始就是義銀組建的傳統武家庇護所,與織田信長那種徹底搗毀舊秩序的做法完全不同,義銀一直是很遵循武家傳統。
什麼是武家傳統?凡事都得給名門留個體麵。
彆以為關東侍所貪婪無度,與織田信長那種把當地名門連根拔起,隨意改封領地的行為相比,關東侍所簡直可以說是心慈手軟。
彆看佐竹,裡見,宇都宮這些人跳得高,其實真的打敗了,一般都能保留家名,甚至存下幾千石領地的體麵。
關東侍所大評議,裡麵的統戰眾全是來自關東各地的名門,郡望,有力武家,大家在一個鍋裡搶飯,不至於把桌子掀翻。
隻有織田信長那種離經叛道的革新派,才會罔顧高層武家整體利益,徹底丟掉武家傳統的舊體係,重頭搞一個壯大自己的耕戰體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織田信長是所有高層武家的敵人,她就是一個人人恐懼的真瘋子。
義銀呢?他可是武家大善人。
雖然義銀也有割高層武家的肉,去填補中下層的怨氣,但他的改革是溫和的,也是為了促成武家集團的內部良性循環。
武家雖然自私,但她們不傻,知道義銀的做法有利於武家政權的長治久安。
而織田信長,嗬嗬。。讓她那麼搞下去,賤民翻身,天下就算統一了,也未必還是武家的天下了。
還有一點,義銀尊重武家傳統名門,關東侍所最早吸納的小笠原長時等統戰眾,就是家業敗落的破落戶,義銀一樣給予庇護和尊重。
這一點,也是裡見義堯敢亂來的心理保證。
大家都知道聖人慈悲,不搞大屠殺,不搞連根拔起。
裡見家打輸了,隻要早點投降,乖乖滾回安房國,還能繼續當自己的安房名門大佬,何必鬨得魚死網破?
所以從一開始,裡見義堯就沒準備跟佐竹義重一路走到黑,她讓女兒在下總國南部磨磨蹭蹭,就是在觀望,看風向,撈籌碼。
大道寺盛昌掰開揉碎一說,義銀總算看明白了裡見義堯的想法,但在南下之前,義銀卻不清楚這些呀!
為了防止被兩麵夾擊,義銀決定先打南線,硬把裡見義弘打得滿地找牙,房總聯軍各家一起跑路。
如今,裡見義堯會不會被自己逼得狗急跳牆,被迫和佐竹義重聯手共進,挽回局麵?
義銀苦笑看向大道寺盛昌,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再胡思亂想,聽聽這位北條家老臣的看法。
“大道寺大人,你覺得裡見義堯會不會重整聯軍,與我為難?”
大道寺盛昌其實是很樂見現在的局麵,她最怕的不是房總聯軍攻城略地,而是聖人心慈手軟。
聖人曆來不滅名門,這就給了裡見義堯活動的空間,卻不利於北條家攻略房總半島,搞死裡見家。
所以,當義銀決定要先打房總聯軍的時候,大道寺盛昌是喜出望外。
就算大道寺盛昌麾下的北條軍全部打沒了也沒關係,北條家底蘊深厚,再召集精銳便是。
但是,裡見家把聖人得罪得越狠,日後就越沒有活路。
當然,大道寺盛昌也不敢慫恿聖人,因為聖人不傻,日後發現什麼不對,一樣會對北條家心存芥蒂,不利於北條家成就神裔家族。
斟酌半晌,大道寺盛昌乾脆就事論事,說道。
“裡見義堯北上,應該與我們這邊的戰局無關。
北條軍在矢切戰敗是昨天,您突襲擊潰房總聯軍是今天,三天前的裡見義堯不可能未卜先知。
她離開居城北上,最大的可能性應該是來自佐竹義重的壓力。
佐竹義重早已發現您不在古河城,她一邊暗中布置,南下突襲關宿城,逼近小金城,一邊督促房總聯軍北上配合。
裡見家這邊為什麼不肯北上,裡見義堯縮在女兒身後打什麼主意,佐竹義重心裡一定很清楚。
所以,佐竹義重可能是通過東方之眾內部的渠道,給了裡見義堯很大壓力,讓裡見義堯不得不北上,做出積極配合的政治姿態。”
義銀點頭道。
“老大人言之有理。”
大道寺盛昌又歎道。
“但這件事也是巧了。
裡見義堯三天前離開久留裡城北上,現在多半已經到了椎津城。
我們這邊擊潰了房總聯軍,裡見義堯馬上就會得到消息,為了保證裡見家的價值,她不能眼看著房總聯軍散夥。
一旦房總聯軍的存在被打散,不管是對佐竹義重,還是對聖人您,裡見家都會變得可有可無,失去討價還價的政治價值。
所以,我認為裡見義堯收到房總聯軍潰敗的消息之後,一定會立即北上。
她可能在小弓城或者更前方的千葉城,重新組織撤退的房總各家,重整旗鼓,卷土重來。”
大道寺盛昌的判斷,自然是有利於北條家的,但她預言的未來,也的確是義銀最擔心的。
義銀歎道。
“樹欲靜而風不止,罷了,裡見義堯心存不軌,那就怨不得我下狠手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