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銀希望關東侍所通過協商,合作,討伐,用幾年時間慢慢消化到東方之眾在下野,常陸,上總,安房這四國的勢力。
政治上形成成熟的機製,軍事上形成合作的共識,財政上形成統籌規劃的預案,讓關東侍所成為可以獨立良好運轉的新政治體係。
東方之眾主動出擊失敗,重挫士氣,討伐東方之眾的戰爭時間一定會大大縮短,已經讓義銀的政治圖謀難以達成目的。
而佐竹義重這一跪,更是把義銀的如意算盤砸在地上,又踏上好幾腳。
在義銀的期望中,東方之眾在事不可為的局麵下,應該選擇撤退收縮。
就像是裡見義堯的選擇那樣,跑回根據地負隅頑抗,佐竹回去常陸,宇都宮回去下野,反正你們還得當這個壞人惡人,抵抗到底。
隻有這樣,關東侍所對於東方之眾的討伐,才能繼續正常運行。即便難度大不如前,但至少走個過程,打個一兩年,鍛煉鍛煉體係。
可現在,佐竹義重這個東方之眾最強悍的頭號大佬一跪,馬上就會引起連鎖反應。
東方之眾那邊很可能要引發恐慌,一旦形成早投降少受罪,晚投降倒大黴的骨牌效應,東方之眾討伐戰可能就沒必要了。
敵人都投降了,躺在那裡任人宰割,那還討伐個p,那叫做接收!
最讓義銀頭疼的一點,還不是討伐戰的無疾而終,而是關東侍所各家在這次戰事中沒有功勞,連苦勞都沒有!
仗幾乎都是義銀一人打的,蒲生氏鄉在小金城稍稍吃了點苦頭。
北條家大概也就北條康成那些少壯派真的出力了,大道寺盛昌跟著跑了一圈房總半島,刀子都沒亮一下,又跑回來了。
島勝猛奪回關宿城,總算是立了一功。
然後呢?還有誰?還有誰!
關東侍所一群統戰眾在大評議扯淡,義銀自己帶著雜七雜八的義軍就把東方之眾打服,前後不過二三十天的功夫,一眨眼,完事了!
武家講究奉公恩賞,沒有功勞你好意思分地盤嗎?就算你好意思,彆人能服氣嗎?
體係沒鍛煉出來,東部隱患沒有真正解除,就算是成功逼降東方之眾,日後的麻煩也會隻多不少。
義銀原本是想利用關東侍所體係自我運作,他可以當撒手掌櫃,結果功勞都是自己的,土地如果全歸自己管,他豈不是要哭死?
斯波宗家覆滅,譜代就高田姐妹倆假貨,義銀新收的家臣團管理斯波領都不夠用,他拿什麼人力資源來覆蓋關八州東部四國之地?
如果到最後,這些土地隻是名義上歸屬義銀,但其實p也管不著,隨便人家陽奉陰違,還能吃拿卡要斯波家的福利,義銀何必拿下來?
他又不是真的做慈善的,聖人的名字聽聽就好,不能當真呀!
義銀看著小心翼翼坐到自己身邊的門廊,側身蜷背,作聆聽指示狀的佐竹義重,不禁一歎。
他不喜歡看見佐竹義重這幅躺平艾草的死狗模樣,他其實更希望看到佐竹義重能夠桀驁不馴,帶兵回返常陸國決心死戰到底的英姿。
但人家佐竹義重不傻,不給他機會,他也很絕望啊!
義銀昨晚好好睡了一覺,睡醒之後的想法變得特彆清晰。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懲處佐竹義重,而是想辦法解決這次突發事件導致的政治失衡,重塑關東侍所的政治平衡。
所以,義銀才會客氣得接見佐竹義重,允許她同席,給予禮遇。
徹底踩死佐竹家這條死狗不符合義銀的利益,反倒是維護佐竹家的尊嚴更符合義銀的利益。
義銀輕聲和氣問道。
“佐竹殿下啟程之前,小金城戰況如何?”
佐竹義重誠惶誠恐,鞠躬道。
“罪臣一時迷魘,妄圖對抗天兵,圍攻小金城十三天,毀堤淹田,連西城牆都整塌了,但依舊一無所獲。
天兵威武,臣下景服。”
義銀滿意得點點頭。
小金城沒事,蒲生氏鄉沒事,這是義銀與佐竹義重好好談話的前提條件,如果蒲生氏鄉真有三長兩短,義銀就要對佐竹義重不客氣。
佐竹義重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之前她有多憤怒攻不下小金城,現在就有多慶幸還好沒拿下。
小金城的現狀瞞不住人,義銀也不認為佐竹義重有膽子騙自己。
佐竹義重昨夜跑來降服,東方之眾發現總大將不見了,自然更沒有心思再打小金城,蒲生氏鄉已經安全了。
義銀心情不錯,正好井伊直政端著早膳的盤子過來,他便指著佐竹義重,說道。
“給佐竹殿下也拿一份,累了一夜也該餓了吧,再拿塊乾巾給她擦擦,春露凝重,不要著涼了。”
佐竹義重伏地謝過,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接過同心眾遞上的乾巾擦擦頭發。
義銀也不管她的演技真不真實,隻是擺擺手,等著井伊直政再取一份早膳過來,放在佐竹義重麵前。
兩人的早膳都是一碗大米粥,裡麵似乎還撒了一些山珍乾貨,聞起來香氣撲鼻,勾得佐竹義重肚子裡忍不住打鳴,臉上一紅。
在這中古時代的貧瘠島國,大米粥可是珍貴的藥膳,一般人根本沒得吃,也就是貴人生病才有機會享用。
義銀笑了笑,說道。
“托你的福,這些天東奔西跑有些疲憊,醫師開了點藥膳給我恢複元氣,正好手邊還有一點真田領進貢的鬆茸乾,吃得有些奢侈。”
佐竹義重再度鞠躬悔恨道。
“這都是我的罪孽。”
義銀搖搖頭,拿起筷子。
“也是托你的福,我今天胃口不錯,想來你一樣餓了,一起吃吧,民以食為天,天大的事,吃飽了肚子再說。”
佐竹義重恭謹道。
“聖人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