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銀並沒有井伊直政說得那麼大義凜然,大公無私,他對關東侍所的現狀其實也有自己的不滿。
正如佐竹義重所言,隨著關東侍所新進勢力越來越多,特彆是上杉北條武田三強藩入場之後,義銀躲在背後操縱已經有些力不從心。
這次關東侍所貪婪無度,強行逼得東方之眾造反,義銀這心裡其實也挺膈應的。
現在的現實是,東方之眾已經被打成了死狗,春耕時期紛亂的關八州也是一塌糊塗。
形勢已經爛成這樣,乾脆因勢導利,一頭摁死東方之眾,另一頭也敲打敲打關東侍所。
義銀原本不想搞事,但既然事情已經鬨開了,乾脆把收尾工作做得漂亮一點,也算不虧。
井伊直政還是太年輕,她眼中的世界非黑即白,但義銀卻不能像她那樣考慮問題。
政治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團結大多數,對付一小撮。
當東方之眾被乾趴下之後,義銀最大的麻煩已經不是這群死狗,反而是關東侍所的貪婪不聽話,需要義銀反手壓一壓。
佐竹義重號稱現在的爛攤子是收拾關東侍所的好時機,這話雖然無恥,是建立在關八州蒼生的痛苦之上,但她說的有理。
俗話說,不破不立。局麵不爛,義銀就沒理由收拾關東侍所。
既然如此,不如聽聽佐竹義重怎麼說,義銀淡然道。
“你具體說說。”
佐竹義重目中閃過一絲精光,義銀對壓製關東侍所有興趣,這讓佐竹義重很興奮。
佐竹家這回肯定是好不了了,但如果能夠讓關東侍所那群人也難受難受,佐竹義重會很樂意。
她肅然道。
“聖人,為了能在新春打您一個措手不及,我早在去年秋季就開始準備,籌集糧草。
新春的突襲戰,東方之眾各家抽調大量人手,已經耽擱了春耕,上野,常陸,上總,安房四國的秋收至少要減三成。
下總國是這次的主戰場,古河領,結城領守城不出,春耕一定耽擱了。
千葉家高城家被房總聯軍窮追猛打,縮在國府台城,幾乎丟了全部領地,春耕肯定也顧不上。
再加上我在小金城外的南流山毀堤淹田,泛濫的利根川在下總國中部肆虐,彆說秋收,已經快成熟的夏收麥子,多半也要爛光了。
聖人您召集利根川中下遊義軍前來,各村匆忙動員,當地春耕的人手一定被抽調了不少。
上野國東南,東武藏之地,這都是沃土千裡的產糧區,今年的秋收肯定堪憂。
關八州之地,八國之中有七國要減產,今年的冬天,不好過。”
義銀心頭跳起一個詞,大饑荒,他皺眉歎道。
“佐竹義重,你的確是罪該萬死呀。”
佐竹義重伏地叩首,說道。
“聖人說得對,我佐竹義重死不足惜,但這對聖人而言,卻不一定是壞事。”
井伊直政怒目圓睜,又要插嘴斥責佐竹義重,被義銀一眼瞪了回去。
“井伊直政,你不要說話。佐竹殿下,你繼續說。”
佐竹義重歎道。
“我有罪,但關八州武家何人無罪?亂世百年,道德淪喪,各家隻知道自掃門前雪,何時想過公理正義?
講道義的武家都已經死在百年亂世之中,活下來的皆是蠅營狗苟之徒,自私自利。
聖人橫空出世,再建義理,您的想法是好的,但關八州武家配不上您的仁義之心。
這次兵災,我佐竹義重罪無可赦,東方之眾罪有因得,但關東侍所那些人就沒有一點責任嗎!
是她們背棄了您創立關東侍所的團結精神,把東方之眾排除在外,強行打壓政敵!
關東侍所自己踢掉了東方四國,卻自詡代表整個關八州之地,這不可笑嗎?
以西部武家之貪婪,鎮壓東部武家之悲憤,關八州豈能不亂?
如果沒有聖人您在,我佐竹義重便是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也絕不會向上杉北條這些西邊人屈服!
士可殺,不可辱,玉石俱焚而已,何懼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