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國府台城外圍有不少躲避戰亂的村民町民,這二十多天她們風餐雨露,擔驚受怕,時時刻刻期盼戰事平息。
拿著你的天理和米飯過去,看看她們會怎麼選。
天朝漢時黃巾起義,萬民高呼蒼天已死,如果每人每天能有兩碗稀粥,她們隻會喊蒼天有眼。
你與我糾結佐竹義重的人品德行有什麼意義?你自己就是掌管監督職權的,我問你見過幾個不貪不拿的姬武士?
隻要佐竹義重能完成她自己提出的方略,關八州今年秋後的饑荒規模就不會很大,造成太大恐慌。
關東侍所那些混蛋,她們做混賬事的時候就會克製一點,少給我搞出點亂子。
穩定壓倒一切,我要關八州之地太平,我要關東侍所那群姬武士當個人。
隻要佐竹義重能幫我達到這個目標,她就是有功,無關人品。
再爛的和平,也好過現在這樣的亂世,日日夜夜的擔驚受怕。
你可以看不慣政治的苟且,但我也隻能做到這樣了,你理想中的美好世界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我就算是神,也抵不過人心多變,我沒有辦法。”
義銀的感慨,讓井伊直政心頭一顫,她看向義銀疲憊的麵孔,心底浮起一陣後悔。
提出問題卻解決不了問題,就是耍流氓。自己隻是在給聖人添堵,卻出不了一個有用的主意。
反倒是那個自己看不上的佐竹義重,她是真的幫聖人出了主意,在解決問題。
井伊直政低下頭,輕輕一句。
“非常對不起,我。。”
義銀甩甩手,歎道。
“沒什麼對不起的,年輕人就應該有些衝勁,看不慣這個不完美的世界,很正常。
我許諾給佐竹義重的四十萬石家格名分,你也不用耿耿於懷,那不過是一個畫餅,能不能拿到手,還得看佐竹家自己的本事。
羽州北部在我的影響力之外,就算佐竹義重完成了她的方略,我也給不了她實惠,不過是個虛名。
如果她真有本事去羽州北部開拓新領,那麼就等於是把我的影響力帶去那裡,對我有利無害。”
井伊直政恍然大悟,麵色好看了許多,義銀無奈搖頭,這憤憤不平的小傻瓜總算是明白了過來。
義銀用佐竹家同宗的南部家舉例說明,態度就已經很明白了。
奧羽北部苦寒,南部家位於奧州北部,領地廣闊,但石高卻隻有十五萬石,隻能靠養馬販賣補貼家用。
羽州北部的地形比奧州那邊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就那麼一個農耕時代難以開發的凍土,彆說給四十萬石,給百萬石都不如佐竹家現在的常陸國。
所謂羽州北部分封四十萬石的家格名分,與其說是改易,不如說是流放。佐竹義重要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她也不肯去北麵受凍吹風。
佐竹家這次降服,狠狠得罪了東方之眾,之後對口幫扶,必然再狠狠得罪一次關東侍所三強藩。
關八州東西部武家都看佐竹義重不順眼,佐竹家已經不可能繼續在關八州之地混了。
能在這種情況下,得到個羽州北部的家格名分,佐竹義重已經是感恩戴德,準備重新帶人出門打基業。
給佐竹家一條生路,對於義銀也有好處。
武田家對佐竹家取而代之,武田信玄名為陣代,替女出征,也就是說常陸國從一開始就是武田義信這個義銀女兒的直領。
佐竹家不是小門小戶,不可能一聲改易就卷鋪蓋走人。
經營常陸國五百年的佐竹家,在當地是根深蒂固,多少人世世代代跟著佐竹家吃飯,這麼錯綜複雜的關係不可以一刀切。
今天義銀如果粗暴處理,隻能是給武田義信這女兒未來添麻煩。
給佐竹家一條生路,允許佐竹義重組織家臣領民遷移羽州,主動配合完成改易。
佐竹家與常陸國自己切割乾淨,方便武田家入主常陸,也方便義銀借助佐竹家的力量進一步影響奧羽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