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鬼頭悠亞的慷慨激昂,三上桃菜諱莫如深,她已經陷得無力自拔,隻能硬著頭皮一路走到黑。
一個新政權新體係的誕生,必然會產生新的利益集團。
逐利是人的天性,最上層的管理者也許為了長治久安,會希望體係的運行高效廉潔。
但作為維護體係的中下層主體,大多數人考慮的其實是變現。
大多數人是很現實的,辛辛苦苦學得文武藝,就是為了賣與帝王家,給皇帝老子賣命,建立功勳,然後就可以高官厚祿,榮華富貴。
即便是在激情燃燒的歲月,最可愛的人正在前線雄赳赳氣昂昂,後方一樣會出現過期藥黑心棉。
更何況是關東侍所這種封建貴族抱團的組織體係,從建立起來的第一天就是肮臟卑鄙,自私自利。
奉行所管理北陸道商路的直江津一側,早早就鬨出貪腐大案,搞得直江景綱與大熊朝秀非常難堪。
武家義理促進會成立之後,大藏長安更是管著整個關八州的慈善活動,下屬奉行少不了上下其手。
大熊朝秀,大藏長安這些最高層,必須憐惜羽毛,防範政敵,為了保住自己的權位,不會去摻和那些齷齪。
但奉行所與武家義理促進會的中下層奉行們,可就沒那麼克己慎行了。
武家協商機製的統戰眾,地方眾,兄弟會,藍衣眾作為關東侍所的綜合協商機構,也有監督義務。
多少人經不起利益誘惑,被拖下水,成為新體係利益集團的一份子,拿了自己不該拿的東西。
關東侍所發展得越好,利益就越大,大家也就綁得越深越緊。
利者,稅,租,息也。
關東侍所影響著關東關西物流大市場,利根川中下遊改道工程的借款,再加上留學,商隊,救濟等各種開支項目,資金量極其龐大。
關稅,租賃,息差各種變現渠道,權力尋租,隻要敢伸手,一年幾百萬石利益足夠大家分潤吃飽。
鬼頭悠亞性格剛烈直毅,堅持理想,但三上桃菜卻是審時度勢,懂得做人,所以她才能分一杯羹。
大家可以有默契,暗中抬抬手,幫幫忙,但這利從何出,又從何入,總要有幾個被推出來掌握賬目,分配好處的替死鬼。
關八州戰亂百年,商業凋零,武家更是打仗打得家徒四壁,唯一能夠拿出錢來借貸金融,發展經濟的勢力,就隻有佛教寺院。
寺院嘛,太平時節香火鼎盛,接待香客,大撈特撈。
到了戰亂時代,百姓絕望,供奉神佛的香火錢不減反增,還能趁機吞噬周邊的土地,勢力更大。
姬武士的稅收,收不到佛娘頭上,寺院養的尼兵可不是好惹的。
武家領與寺院領的矛盾,一直很激烈,如果武家征戰養蠱,養出了最強悍的統治者,反手就會收拾寺院。
關東最大的寺院勢力,一定是鐮倉五山。
鐮倉五山始於鐮倉幕府末期,幕府有意控製寺院勢力,遂收買禪宗一脈的臨濟宗,建立尼官體係。
鐮倉五山寺格最高,替幕府出麵管理天下寺院,幕府與臨濟宗這是雙贏呀。
可好景不長,蒙古征伐島國,鐮倉幕府拚死抵抗,雖然擋住了蒙古人,卻無力支付姬武士的軍功恩賞,最後被武裝討薪,轟然倒塌。
直到足利幕府建立之後,覺得鐮倉幕府這套尼官體係對付膨脹的寺院勢力非常好用,乾脆直接抄過來用。
足利幕府的根基在京都,於是在京都又設五山,為了區分鐮倉五山,就稱為京都五山。
五山製度是武家幕府試圖壓製寺院勢力的一次嘗試,效果很好。
但武家幕府的政權一直不穩,所以五山製度實際上很快就脫離了幕府監控。
武家有家格,把姬武士分為三六九等,尊卑有序。
島國的佛教入鄉隨俗,嘴上說著眾生平等,但事實上也要分個三六九等才算合適。
所以,佛家有寺格,各派的本山,主寺,都要講究門跡,總要有個上下貴賤的說法。
當年日蓮宗在京都混得風生水起,天台宗看著眼紅,便要求日蓮宗在京都的一眾寺院降格為自己的分寺,要向比叡山供奉。
被日蓮宗拒絕之後,比叡山的山法師就下山降妖除魔,殺光燒光搶光了京都的日蓮宗各寺教團,從此日蓮宗一蹶不振。
彆看佛娘平日裡大慈大悲,但在大是大非的問題麵前,佛娘也會金剛怒目,殺起人來,可不手軟。
鐮倉五山在足利幕府時期的宗教地位依舊崇高,關東百年亂戰,鐮倉五山卻是超然,勢力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