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田陽乃看了今井宗久半天,一直看到今井宗久心虛,這才緩緩說道。
“你想用關東的資金來渡過難關,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可能會被關東人帶進坑裡。
武家義理促進會準備十年借款二千萬石,這才不到兩年功夫,她們內部就被挖出五十萬貫的不明資金,拿到我這裡來吃利息做投資。
她們如此貪婪,如此膽子,你確信她們能順順利利活過十年,不被人捅出來?
我們不主動引爆這件事,未來也會被其他人引爆,到那時候我們就會非常被動。
且不說聖人會不會把我們列為她們的同黨,隻說聖人要求我們歸還資金,我們能一下子抽出幾十萬貫甚至幾百萬貫,全部送回去嗎?
為了反哺關東的經濟穩定,要一下子抽空了我們的現金流,甚至不得不拋售股票地產湊齊資金,糧票金融體係很可能會出大問題。
到那時候,我們就是和她們一樣的罪臣,永遠都彆想再翻身。”
今井宗久無言以對,這就是囚徒困境呀。
兩個囚徒被分彆關押審問,隻要其中一人坦白從寬,另一人就必須牢底坐穿。
最好的結果當然是兩個囚徒都緊緊閉上嘴,兩人就都不用坐牢。
但現實中最可能的結果,卻是兩個人都擔心被對方出賣,同時選擇坦白。
明明都坦白了會一起坐牢,但兩個囚徒寧可選擇賭一把,也不相信對方會不出賣自己。
堺港這邊與關東那邊也是一樣的道理,雙方的合作經不起考驗。
今井宗久覺得可以利用關東資金來維持現狀,但高田陽乃卻不可能老老實實幫這些關東人賺錢,乾等著大雷爆炸,砸在自己的手裡。
因為這些錢的來路不正,用非法資金做正規投資,算不算犯罪?
關東那些人貪婪無度,就算高田陽乃不引爆她們,她們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活活玩死,到時候還要把高田陽乃一起拖下水去。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就由高田陽乃搶先動手,死道友不死貧道。
而對於聖人而言,問題發現得早些,也更容易解決,高田陽乃自然也不願意讓關東人坑了聖人。
最重要的是,如果是由高田陽乃自己來引爆,那她就可以選在最好的時間點,把關東資金鎖在北陸道商路股票的高位。
現在北陸道商路股票的總值在七百萬貫,關東資金在這個時間點大批買入,可以讓高田陽乃為首的莊家集團高價賣出撤退。
等未來股價大跌,關東出事,聖人討要關東資金的時候,高田陽乃再將這些股票在二百萬貫左右總值的低位買回來,還給聖人。
高買低賣,關東資金損失慘重,蒸發了三分之二。
高田陽乃則是一出一進,賺了幾百萬貫。
她不但可以借此補足四百萬石軍費捅出的大窟窿,還能順理成章把虧損說成市場行為,聖人也無可奈何,沒辦法再追討這些資金。
用彆人的錢糧填平窟窿,高田陽乃就可以輕裝上陣,再創輝煌,把斯波家的經濟搞得紅紅火火。
她也可以借此繼續討要神種,懷上神裔,讓高田家成為斯波神裔一支,分享斯波天下。
所以,在無法確定對方什麼時候爆雷的情況下,由高田陽乃按照計劃主動爆雷,是最有利的優選。
今井宗久沉默一下,無奈歎息,她隻能不甘心得放棄自己幼稚的想法,鞠躬說道。
“大人高瞻遠矚,屬下遠不如也。”
政治鬥爭不是請客吃飯,而是零和博弈。不是你多吃一口,就是我少吃一口。
群狼環伺,你爭我奪,高田陽乃不吃人,就會被人吃。雙贏是不可能雙贏的,隻能選擇坑了彆人,肥了自己。
高田陽乃搖頭歎道。
“不要覺得我殘忍,我也是沒辦法,隻能先求自保。
你以為關東的事還能瞞多久?
這一年年的過得真快呀,又到冬天了。雪乃與半澤直義約定的一年之期將近,那個人隨時可能前往關東。”
今井宗久雙目圓睜,她怎麼能把這件事給忘了呢,那條叫做半澤直義的瘋狗馬上就要掙脫鏈子了。
就他那個眼中不容沙子的審查方式,堺港這邊賬目縝密,嚴防死堵,去年都差點鬨出亂子。
好在高田陽乃以軍國大事為由,請高田雪乃與井伊直政協商,暫時封印半澤直義,讓她回去多聞山城休息一年,去年才算過了關。
這會兒,半澤直義馬上就要恢複行動自由,很快就要前往關東。
堺港這邊的賬目是今井宗久親自整理,都擋不住半澤直義無孔不入的審查。
關東人那些肆無忌憚的玩法,她們怎麼可能過關呢?最遲兩年功夫,關東的遮羞布一定會被半澤直義徹底扯掉。
今井宗久呻吟道。
“屬下失察,竟然差點忘了那個可怕的瘋子。
您說得對,我們必須在兩年之內把一切安排好,才能從容迎接狂風暴雨
。”
高田陽乃點頭道。
“你明白就好。
關東的資金最多隻能用兩年,你儘量把這些資金套在北陸道商路股價高位,回籠我們的現金流。
多積攢一點錢糧吧,兩年後,我們要救市。”
今井宗久鞠躬道。
“嗨,我一定會安排好的,這個半澤直義真是麻煩呀。”
高田陽乃嗬嗬一笑。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這可是一把好刀,我很期待她在關東的表現。
心懷天下,兼濟蒼生,這種人既然愛吃苦,也能吃苦,那就讓她多吃一點。
我很期待,期待她的關東之行能為我帶來多少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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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高田陽乃所期待的半澤直義正在舉頭望天,不同理想的各人卻要生活在近畿這同一片天空之下。
半澤直義站在中庭感受著比昨日又凜冽了一些的寒風,皮膚微微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