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波織田兩家的合作,正在蜜月期。
織田信長主動放棄了對關東的侵蝕,又默許義銀參與關西方向的攻略,以她的性子,這已經是難得的退讓。
於情於理,義銀都必須領情。
但三好義繼的心,義銀也不願意涼著,他想了想,問道。
“三好姬,你想回四國去?”
三好義繼脫口而出。
“想!”
但她轉眼間回過神來,立即鞠躬認錯。
“外臣一時失態,懇請聖人責罰,外臣遵從聖人的一切吩咐,回不回四國,還請聖人聖裁定奪。”
三好義繼是敗將降將,當年被留在北河內安置,大半原因是防止她回到四國之後,再起波瀾。
畢竟,上次開戰是三好家那些家臣把她給賣了,自然害怕她回去秋後算賬。
斯波家將她留在近畿,就是安撫那些舉義策反的三好叛臣之心,她就算心思故土,但這話卻不好直說,因為有心懷異誌的嫌疑。
義銀擺擺手,柔聲道。
“物離鄉貴,人離鄉賤。思念故鄉是人之常情,何罪之有。”
三好義繼哽咽叩首道。
“聖人寬仁,外臣孟浪。”
義銀歎道。
“你心裡應該清楚,三好家已經不是昔日的三好家。
淡路國的安宅信康,四國島的三好康長,篠原長房,她們都不樂意你回去。
織田殿下如果真有心攻略四國島,伱心急眼熱都沒有用,其實也不必急在一時。
你為我打過仗,流過血,立過功,我亦是許諾過你,未來四國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所以,如果你真想去湊這個熱鬨,我當然願意幫你,可是有一件事,你得心裡有數。”
三好義繼鞠躬道。
“請聖人示下。”
義銀肅然道。
“三好家的霸業早已消散,你連三好家那些舊臣都降不住,更不會是織田殿下的對手。
回去之後,你要有個分寸。
再者,斯波織田兩家已經化乾戈為玉帛,將會聯手平定天下,還世人一個太平秩序。
所以,你不可為一己之私,壞了天下大局。對織田家在西國的行動,你隻能合作,不可對抗。
當然,隻要你安守本分,我也會照看你,不會讓織田家肆意欺淩了幕府的忠臣。”
三好義繼狠狠點頭。
“聖人麵前,外臣不敢說謊。
如若真有回歸四國島的機會,我願為聖人門下走狗,看護一方,絕不敢橫生枝節,讓聖人為難。”
沒有人比三好義繼更清楚,三好家內部是個怎麼樣的爛攤子。
當年三好家崛起,三好長慶為首的四姐妹同心協力,打下霸業,一度威脅到京都幕府。
要不是橫空殺出個斯波義銀,足利義輝早就被三好家壓製,三好長慶也將順利上洛,以管領代名義支配幕府,達成三好霸業的鼎盛。
就因為斯波義銀的奮戰,三好家的宏圖霸業如鏡中,水中月,早早就碎了一地,三好四姐妹的下場也是淒涼。
十河一存被斯波義銀陣斬,三好義賢死於毒殺,陷入瘋狂的三好長慶被人蠱惑逼死了安宅冬康,最終陷入自責,鬱鬱而終。
隨著三好四姐妹的先後離世,三好家也漸漸陷入了內亂之中。
三好長慶原本的繼承人三好義興,她和十河一存一起戰死在大和國,還讓讚岐眾被俘。
義銀利用手中俘虜的讚岐眾,逼迫三好長慶讓步,達成了和睦。
戰後,讚岐眾受到了三好家內部的苛責,為了彌合三好家的內部矛盾,三好長慶把十河一存的女兒三好義繼,過繼本家立為繼承人。
三好家的核心姬武士團,主要來自三好本家,阿波國,讚岐國,淡路國。
當前的局麵,三好眾被三好康長控製,阿波眾被篠原長房控製,淡路水軍被安宅信康控製。
三好義繼的根基在讚岐眾,那是十河一存留給她的老底子。
三好三人眾敗亡之後,三好義繼再度入侵近畿,被三好康長等人聯合出賣,被迫降服於聖人。
三好家在瘋狂內耗,四國島另一端的土佐國長宗我部家卻在發奮崛起,已經拿下土佐一國的長宗我部家此時正在攻略伊予國。
四國島上的四個領國,讚岐與阿波在東,土佐與伊予在西。
三好長慶在時,三好家就壓製不了土佐伊予兩國,如今三好家衰弱,反倒被土佐的土鱉給盯上了,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三好家內部四分五裂,外部環境更糟糕,織田家與長宗我部家在東西兩邊窺視,隨時要入侵三好。
義銀不阻止三好義繼回去,但他需要三好義繼認準自己的位置。
複興三好家的霸業就不要妄想了,那團爛泥已經是扶不上牆了。
但如果三好義繼願意安心作斯波家的看門狗,利用三好家十河家殘存的影響力去
四國島當釘子戶,義銀當然樂意支持三好義繼回去。
三好義繼這幾年早就想清楚了禍福因果,這次前來覲見聖人,自然要表明給斯波家當狗的忠誠。
她在北河內呆得並不舒服,不單單是因為地盤小,更因為細川藤孝看她不順眼,給了她很大壓力。
三好義繼武勇不下其母,打仗是不怕的,但像細川藤孝這種幕府出身,擅長綿裡藏針的陰毒政客,正是三好義繼的克星。
細川藤孝在斯波家中親近明智光秀,而三好義繼留在近畿是由前田利益作保。
明智光秀和前田利益兩人的關係就不好,細川藤孝對三好義繼紮刺在自己的北河內領地,自然也是萬般不爽。
要不是聖人早早表明了態度,三好義繼遲早要回四國島大用,細川藤孝一定會下黑手,不讓三好義繼好受。
所以三好義繼現在是寄人籬下,諸事不順,自然歸心似箭,希望早些回歸四國島替聖人當狗,總好過留在河內國隨時可能被人整。
她這幾年用心在四國島,織田家剛有動作,就馬上被她察覺了。
在三好義繼看來,回家的時機已經成熟,自然要儘力爭取,思前想後琢磨了透徹,才敢來京都打攪聖人清淨。
義銀對她的態度也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