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定主意這老巫妖想乾什麼，羅炎用不確定的口吻試探道。
“……魔王學院？”
“還有呢？”
“西塔的食堂……呃，我是說魔都！”
“再把目光放遠一點！你就沒看見嗎？這灰蒙蒙的穹頂，劣質的模擬月光，還有那一天到晚噴個沒完的岩漿……魔神在上，這就是地獄！我們苟延殘喘了一千年的地方！”
老巫妖恨鐵不成鋼的說著。
羅炎忍不住在心裡吐槽這誰想得到，但嘴上還是不能跟這家夥拗，從善如流的說道。
“我當然看見了……隻是，坐享其成的我實在沒有說這句話的資格。”
平心而論，這裡的生活也還湊合。
雖然岩漿一天到晚噴個不停，但也沒把他燙死不是嗎？
不過，這些舊時代的老妖怪們可能有不同看法吧。
艾文校長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讚許點點頭，將目光投向窗外。
凝視著窗
外那座貧瘠而富饒的城池，老巫妖用夢囈似地聲音說道。
“我們在地底已經待了太久，以至於我們的孩子都以為……我們一出生就在這裡。”
難道不是嗎？
羅炎默默想著，老巫妖繼續說道。
“很久很久以前，事情其實並不是這樣。在遙遠的第一紀元，我們和地表上的人們沒什麼兩樣。我們同樣生活在廣闊的土地上，有著自己的王國，供奉我們的神靈……當然，由於亡靈不方便見光，惡魔喜歡夜行，所以我們一般會找個不見光的山穀或者山洞待著。”
羅炎：“……”
那和現在有啥區彆？！
老巫妖的眼神陷入了回憶，用懷念似的語氣繼續說道。
“……現在想想，那都是一千年前的事兒了。”
1000年前，冥神哈根隕落，信仰聖西斯的奧斯帝國統一了人類世界。
從那以後，冥神的舊部便轉移到了地下最深處苟延殘喘……也就是所謂的地獄。
自此第一紀元結束，第二紀元開啟。
第二紀元早期，初代魔神烏迪斯代替隕落的冥神扛起了地獄的大旗，成為了亡靈以及惡魔們的領袖，並且統一了地下世界。
不過烏迪斯能力有限，之後地下世界一直分分合合，而其本人也很不幸地死在了一次內戰之中。
如今魔神已經換了三屆……現在是巴耶力的時代。
而且三位魔神中，屬巴耶力統治的時間最持久，持續了五百多年，並且還將一直持續下去。
在巴耶力的統治之下，雖然地下世界的民生得到了極大改善，就算是小惡魔也能吃上飽飯，但戰鬥力卻是一年不如一年。
艾文是一天天看著他們墮落的。
要知道在500年前，想當魔王可是得托關係的！
在那時候，隻有快二十歲還是青銅級的廢物才會去內務部混閒差，哪裡像現在一個二個都往內務跑？
年輕一代已經忘記了他們曾經生活在一個何等繁榮的世界，隻貪圖眼前的享樂。
要知道和繁榮的地表世界相比，地底世界的這點兒資源簡直就是跳蚤身上的腿毛！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他終於在一位年輕的學生身上看見了不遜色於他當年的野心。
他決定給這位年輕的孩子一點幫助。
這對一位活了千年的老巫妖來說並不是很難的事情，他剛好有一位學生就在內閣，而且還是權高位重的內閣大臣。
和內務部、真理部這些官僚部門不同，內閣是地獄真正的權力中心，同時也是比神殿更接近魔神陛下的地方……說是上達天聽也不為過。
“我向魔神陛下的內閣寫了一封推薦信，裡麵提到了你的名字。”
羅炎大吃一驚。
好家夥，這信直接跳過內務部，跑魔神的內閣去了！？
不過他並沒有急著高興，反而謹慎的問道。
“感謝您的賞識……為了有個心理準備，可以讓我知道信的內容嗎？”
艾文的臉上帶著寬厚的笑容，很滿意羅炎寵辱不驚的從容。
“最近有一座魔王領剛剛陷落，前任魔王名字叫雷吉·德拉貢，不但是鑽石級的恐懼惡魔，還是一位公爵……如果你對地獄貴族的圈子足夠了解，應該會聽說德拉貢家族的名字。”
“雖然單從級彆來講，你是不夠格接替德拉貢先生的工作，但這家夥這次捅出來的漏子實在太大，據說魔王領的核心都被摧毀了，自己也魂飛魄散了，以至於哪怕是號稱最擅長在地表散播恐懼的德拉貢家族都不敢接手這塊燙手的炎晶……但是我想說，這對他們來說是個燙手的炎晶，對你這種初出茅廬的菜鳥來說卻是個機會。”
羅炎心臟猛的一縮，差點沒有站穩。
鑽石級的恐懼惡魔？！
他不認識什麼雷吉·德拉貢，但他卻認識一個眼神就能把人嚇尿的厄諾斯教授。
他毫不懷疑，那種級彆的恐懼惡魔隻需一根小指頭，就能把他按進地裡，拔都拔不出來的那種！
同樣的，羅炎實在想象不出來，得多牛逼的人類勇者才能把那種玩意兒揍到魂飛魄散的程度。
“這種……級彆的領地交給我這樣的新手，恐怕不太合適吧？”羅炎斟酌著措辭，額前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然而艾文校長卻是一臉宅心仁厚地擺擺手，那表情仿佛在說以後飛黃騰達了不必謝我。
“侍奉魔神的仆人都是平等的，哪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說法？而且最近前線告急，大家都推三阻四，內務那邊實在抽不出人手。有我的推薦信，任命書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你就放一萬個心好了。”
誰特麼擔心是這個啊！
仿佛看出了羅炎臉上的“慎重”，艾文一副懂了的表情，笑著拍了拍小夥子的肩膀。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過也不用太擔心。你的上一任之所以會栽跟頭，全都是因為他自作聰明，想在魔神陛下的麵前表現一番，於是主動出擊，結果吃了敗仗。但你不一樣，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會在正確的時候做正確的事情，而不是被一時的驕傲蒙住雙眼。”
“您……說的是。”羅炎從臉上擠出一個比岩漿燦爛不了多少的笑容，但姑且還算是燦爛的。
信都寄
出去了，他知道再掙紮也沒用了，反而可能因為“不知好歹”失去眼前這位大佬的好感。
這是他目前唯一一根可以抱緊的大腿了。
“方便問一下那個魔王領在哪嗎？可以的話我想查一下關於哪裡的資料，去之前也好有個準備。”
“哈哈，不愧是理論課能考到滿分的學生！我猜到你會需要那些東西，已經替你準備好了。”
艾文向羅炎投去讚許的目光，轉過身，食指虛指向辦公桌上的那一摞書。
“你即將接手的魔王領位於人類的萊恩王國境邊陲，屬於萊恩王國貴族坎貝爾大公的封地，附近有一座據說有百萬人口的自由市……不過不必太擔心他們。那些市民都是軟腳蝦，和他們的領主、教士並不同心，甚至在某些時候還會把他們的靈魂出賣給我們。”
“不同魔王領的戰略目標不同，你即將接手的魔王領在人類世界的後方，遠離戰爭的最前線。因此你的首要任務不是侵略地表世界，而是儘一切可能將魔王領發展壯大。”
如果真是這樣，那倒也算個好消息，至少不用他隔三差五帶著骷髏兵們出去拉仇恨。
實在不行，他還可以往城裡一躲，直接混進人堆裡銷聲匿跡。
羅炎七上八下的心情總算恢複了些。
而也就在這時，親愛的艾文教授又送了他一份大禮。
“……對了，說到坎貝爾大公的領地，我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從人類那邊搶來的一件戰利品，你等我一下。”
似乎想到什麼的艾文教授拍了下額頭，轉身飄進了一旁的冥想室，過了五六分鐘才又重新飄了回來。
看著慈眉善目的老巫妖遞到自己手中的項鏈，羅炎向他投去了困惑的目光。
“這是？”
“萊恩王國的初代王朝，艾薩克王朝的末代國王，‘無能王’艾薩克四世的遺物。”
羅炎：“……”
這名字聽著就不太有用。
不過，艾文校長卻似乎並非這麼認為。
“他和你很像，年輕的時候都沒有魔法才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後來卻掌握了比肩神靈的力量。我從一名萊恩王國的騎士身上得到了他的遺物，也就是你手中的這枚掛墜。從這枚掛墜散發的能量場來看，製作他的人至少擁有半神級的實力。”
“半神級？！”羅炎震驚了。
“沒錯，”艾文點了點頭，一臉耐人尋味地說道，“也許不隻是半神級，但我隻能感知到這麼多……那股殘留的力量很弱，但我的直覺錯不了。畢竟同樣的氣味，我隻在那三位大人身上見到過。”
那三位大人……
指的大概就是三代魔神了。
羅炎攢緊了手中的項鏈，心臟跳的厲害，然而心裡卻也困惑著，艾文校長為什麼要將這件東西交給自己。
就算這位尊貴的巫妖再看好自己，這份禮物也太貴重了！
“你在想為什麼我要把它給你對不對？”
看著羅炎的眼睛，艾文和藹地笑了笑，繼續說道。
“雖然這項鏈疑似半神級的強者製作的，但就它表現出來的力量來看，它可能並沒有半神級的魔力。它更像一件古董，而我對它的興趣也主要來源於艾薩克四世本人……傳聞，他是人類諸國唯一一個不依賴聖西斯的力量突破半神級的凡人，而且還是在活著的時候辦到的。”
相對於長生種和亡靈而言，人類的壽命隻有短短百年。
如何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掌握令神靈都忌憚的力量……艾文對此非常的好奇。
傳聞，九百多年前奧斯帝國征討艾薩克王朝的那場戰爭，正是聖西斯通過降下神諭的方式親自部署。
表麵上的原因是艾薩克四世褻瀆了神靈，然而實際上卻遠不隻是因為這種膚淺的理由。
畢竟整個艾薩克家族都被奧斯帝國挫骨揚灰，血脈斷絕……
這種趕儘殺絕的做法，即便縱觀整個奧斯大陸人類諸國的曆史，也是極其罕見的。
“……出於這背後隱情的興趣，我在過去千年的歲月裡，曾抽出二十年的時間研究艾薩克四世的遺物，甚至設法從人類的國度弄到了他的日記。”
“然而遺憾的是，那本日記中大多數內容都是用晦澀難懂的密文撰寫，光是破譯這些密文就耗費了我大量的時間。再後來又發生了許許多多事情，這件事兒就被我扔在了冥想室的角落。”
說到這兒的時候，艾文校長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從懷中取出兩本書一並交到了羅炎的手中。
“我想，現在是時候將這個未儘的工作交給年輕人了……你在學識上的天賦令我印象深刻，或許鑽研學術比鑽研魔術更適合你。”
“總之不忙的時候你可以琢磨琢磨，就算沒什麼進展，也可以幫助你了解地表的人類社會，以及你即將前往的萊恩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