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生的兩個兒子都偏文弱白淨,性情也柔順。
宮長安顯然與之不同。
“我且問你,這幾年都讀了些什麼書?”宮詡坐在文冠樹下的椅子上,清了清嗓子問。
“兒子讀的書不多,也隻是粗略地學了些淺近的道理。”宮長安在一旁垂手侍立,“不過就是尋常兒童啟蒙的書。”
“可有讀《詩》?”宮詡微微側過臉問他。
“讀了一些,但不得甚解。”宮長安答。
“也罷,我問你,詩雲:‘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隻君子,福履綏之。’當作何解?”
宮詡問的是《詩經》中十五國風周南的《樛木》篇,不算是其中的名篇,但隻要讀過毛詩,就應知此篇。
“舊有此詩諷刺周平王遺棄宗室之說,《毛詩序》亦言:葛藟,刺平王也。周室道衰,棄其族也。
但兒子淺見,以為此說頗有牽強附會之嫌,故不願苟同。
兒子以為,詩者善比興。此詩不過以樛木、葛藟相生相傍以比興歡慶祝福之意。或祝新婚,或慶生辰,總之諸般喜事皆可成頌,如此而已。”
“你小小年紀竟然敢質疑前人,那《毛詩序》流傳至今有上千年,豈是你一個黃口小兒就可指摘的?!”宮詡的口氣有些冷,臉上沒什麼表情。
宮寶安在一旁看了不由得替兄長擔心,連忙說道:“想來是四哥沒進過學堂的緣故,也沒有先生教授他。我們先生就說,似《黍離》、《樛木》之篇,皆言王道衰微,失國失家之悲也。”
宮長安並不慌亂,依舊堅持自己的看法:“自古以來對經史注解不知凡幾,有同有異,這本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聖人有雲,儘信書不如無書。兒子覺著在讀書時,須得學會自行揣摩,而不是一味遵照前人的訓誥。
再者孔聖人曾言: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也。兒子年紀小,所知者也甚少,唯有一顆赤子之心。
讀此詩時隻覺得歡欣融洽,和樂美滿。讀來讀去,也未品出諷刺之感。
因此不想違背本心,來附和前人之說。
又或者隨著年紀漸長才能品味出彆的深意,也未可知。”
宮詡聽完了他的解釋,久久未發一言。
不得不說對於宮長安的理解,宮詡是很認可的,他也覺得《毛詩序》中有太多將平日生活的人之常情,硬拉扯到美刺、國事上去的。
他小的時候,讀《詩經》時也有許多篇目,無論如何讀不出先生所說的道理,可卻還要違心地人雲亦雲。
不過他並不會因此表揚宮長安,而是換了話題:“你去拿紙筆來,我看看你習字如何。”
宮長安應了一聲轉身進屋,而此時溫鳴謙已打發了丫鬟送了茶水點心過來。
宮寶安餓了,看著盤中異常精巧的點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宮詡則皺起了眉,看到溫鳴謙給的點心,他便聯想到長子的死。
“不要亂吃東西,”他告誡宮寶安,“要吃什麼,回你阿娘院子裡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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