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雲濃都不知道,可並不妨礙她心裡高興,因為……如何能不高興呢?
梧桐喜溫,多生於北地。
可望都濕寒偏南,能得人親手種植之梧桐,滿望都不過兩株。
一株十六年前,被栽進慕國公府。一株便是今時今地,沈含章種的這棵。
*
書房。
青隱本以為沈含章不在,身後領著好幾個人,想把這處好好收拾一下。
誰知推開了門,看見書桌前坐著一人。
象征駙馬的吉服已經被他換下來,此刻又穿上了一身素雅青袍,男人單手挽著袖,另一隻手執筆,眉眼清致,正默不作聲的寫著什麼。
“二爺,您不陪公主嗎?”
知道他不喜嘈雜,青隱遣退了人。
自個兒端著盆清水,掛著抹布走了進去。
寫完一卷簡策,沈含章又換了卷新的,“晚上陪。”
“……”青隱無言。雖說男人不溺於後院,世人皆如此。可才成親第二天,二爺是否太不識趣?
這話心裡想想也便罷,說卻是不敢說的。
青隱把抹布打濕,朝沈含章寫的瞥一瞬,“這不是翰林院修撰的《為民》一冊嗎?前幾日範大人來取,竟沒拿走?”
晉魏兩國久戰,民間怨聲載道。
故此南渡修整過來之後,急需一批禮儀規範之冊,用以教化安定民心。沈閣老便推出,翰林院整修《為君》《為臣》《為民》三道。
先前沈含章任職翰林,修書事自有他的責任。
但後來編修期滿,陛下親口調任他去戶部擔郎中職,翰林院的範大人就親自過府,取走了這些簡策。
沈含章潤了潤筆,慢慢落在竹簡上。
“《為民》一卷我已整修三分之二,拿回去彆人未必能接上我的思路,所以這卷我還要繼續。”
青隱明白了,也不打擾他。
隻把抹布擰乾,小心翼翼的擦著書架。
這一麵放的都是民生摘要,極其珍貴,沈含章等閒不讓人動。
期間為了不損壞書籍,青隱點了燈,暖黃色的光線照在其中,頗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等到他這邊收拾完了,才發現天色已昏。
沈含章還在埋首寫著。
“二爺,時辰晚了,您不是要陪公主嗎?”
沈含章沒抬頭,“寫完再去。”
“那屬下給您研磨。”
沈含章未反對,青隱走過去。
他是真不明白,難道那《為民》一卷,真的比夫妻培養感情更重要?但當他到了桌邊忽然發現,沈含章寫的不是《為民》,分明是……請辭書。
“二爺要請辭?”青隱震驚。
未關的書房門,此刻有夜風湧入。
吹在青隱點起來的蠟燭上,使得燈光時明時暗。
沈含章聽了青隱的話,也無甚反應,隻行雲流水落下最後一句,方抬起頭來。
此刻,在昏黃的光線種。
沈含章溫潤的麵龐籠著煙霧,顯得晦暗難辨。
他注視了青隱片刻,才不鹹不淡道:“我不請辭,難道等著彆人請退?”
戶部為六部之首,掌財權、土地,以及官員任免等。
雲帝擢升他為戶部郎中,雖才是五品,卻可接觸天下土地、錢穀與貢稅。
這本是他施展報複的第一步。
但如今他麵毀腿殘,還當了駙馬,太極殿中那些朝臣,誰又肯許他參政?
沈含章毫筆一擲,人邁出去。
夜色遮掩下褪儘周身的溫潤如玉,他露出原本厲色,“沈含風如何?”
青隱小心翼翼道:“被閣老打了二十板,現正在祠堂罰跪。往後兩月,閣老不許他出府,且沒收俸祿。”
果真如此!
沈含章牽出抹冷笑弧度。
打板子不痛不癢的,跪祠堂也能陽奉陰違。不出府沈含風可在院裡耍,沒了俸祿自有沈伯文貼補他。
這等懲戒,有何意思?
沈含章召來青隱,交代兩句。
青隱一楞,忍不住擔憂,“若被閣老知道……”
“無妨,你且放心大膽去做。”左右彆人不清楚他是怎樣的人,祖父卻是知道。
畢竟,他是祖父親手教出來的。
沈含章籠罩著一蹭陰森寒意,抬眸看見棲梧院。
裡麵正燭火明澈,似乎有丫鬟圍著雲濃說話,雲濃影子很高興的模樣,他這才恢複了無害,朝青隱擺手道:“你下去吧。”
說著沈含章越了進去。
雲濃似是在看什麼,邊上圍著她四個丫鬟,因為太投入了,連他走過來都不知道。
司琴最先察覺到影子,回頭詫異一瞬,“駙馬回來了?”
雲濃一駭,忙的把手往後藏。
隻是因為太急,手肘碰到身邊的木盒。
木盒“哐當”一下從桌上掉落,有幾片東西輕輕飄出,剛好飄到沈含章腳下。
他以為是雲濃什麼稀罕之物,彎下腰去撿。
雲濃一急,赤足從小榻上跳下來,伸手拿著封信阻止他,“你彆動——”
可惜有些晚了。
沈含章捏著那幾片薄薄的袋狀之物,打量一番,然後看向雲濃。
雲濃抿唇,又把手往後麵藏,雖然她藏的快,沈含章卻還是瞥到避孕兩字,瞬間眉峰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