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緩緩發動車子,小心翼翼地往前開。
墨鶴在後視鏡裡,看到陸恩琦一直杵在原地,目視他們的車子離去。
直到她的身影變得小小,小到看不見。
墨鶴才收回目光。
顧北弦捕捉到了他的細微情緒,微啟薄唇問:“心情很複雜?不知該做何取舍?”
墨鶴嗯一聲,輕垂長睫道:“這麼多年,琴婉阿姨一直防備著我,覺得我是怪人。如果我真答應恩琦,和她交往,正應了琴婉阿姨的想法。”
顧北弦英挺濃眉蹙起,“我嶽母那關的確挺難過。不過也能理解,她五十多歲才生的恩琦,拿恩琦當眼珠子疼,年輕時又因失去蘇嫿瘋過,難免會過度緊張。我嶽父思想倒是挺開通,他那關估計會好過一些。”
墨鶴輕提一口氣,沒說話。
車子駛到一半。
墨鶴才後知後覺,有了新的煩惱後,失去外婆的悲痛被分散了,心痛得沒那麼厲害了。
回到家。
墨鶴走進外婆的房間。
房間裡還殘存著外婆的氣息。
外麵下雪,室內拉著窗簾,有些昏暗。
墨鶴沒
開燈,在床邊靜靜坐下,眼神放空望著前方,俊美麵容漸漸浮出哀痛的神情。
直到現在,他都接受不了外婆已經離世的現實。
總感覺她還在這間屋裡待著,在給花澆水,戴著老花鏡坐在窗前看書,不停地走來走去。
他甚至能聽到外婆在喊他,“鶴鶴,鶴鶴。”
可是定睛去看,卻什麼都看不到。
去世意味著永遠不再相見,外婆已經徹底消逝在生命的長河裡,化成了一堆灰灰白白的骨灰,長眠於地下。
生活好像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從小無父無母,如今又失去外婆的他,覺得自己像根草,無根的草。
“叮咚!”
手機來信息了,是微信加好友提示音。
墨鶴慢一拍拿起手機,打開微信看了看。
加好友的是陸恩琦。
墨鶴沉默一下,點了通過。
陸恩琦很快發來信息:我猜你現在正在思念你外婆。
墨鶴在手機上敲下一個字:是。
陸恩琦:聽顧逸風說,當年我外公去世時,你一手抱我,一手抱他,照顧了我們整整三天,對嗎?我記不清了,那家夥卻記得清清楚楚。當年他才三歲啊,逆天了。
墨鶴:對。
陸恩琦:你能多打幾個字嗎?
墨鶴:可以。
可是陸恩琦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墨鶴多打的字。
她終於知道,他明明有錢有閒有貌有功夫,正值黃金年齡,卻一直單身的原因了。
就這交際方式,注孤生,注定孤獨一生。
當晚墨鶴發燒了。
忽冷忽熱,頭暈腦脹,渾身酸痛,咽喉一咽像吞了刀片,體溫直逼四十度。
自打成年後,他還是第一次發燒。
與其說是受寒,不如說是心寒。
心病導致風寒入侵。
顧北弦打電話找來家庭醫生,幫他輸液,開了退燒藥服下。
墨鶴躺在外婆房間裡,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下午。
原以為能夢到外婆,可是腦子燒得像一團漿糊,什麼都沒夢到。
迷迷糊糊中,墨鶴感覺到一隻柔軟的小手在摸他的額頭。
墨鶴緩緩睜開眼睛。
看到眼前一張俏生生的臉,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滿眼擔憂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