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崢吸了下鼻子,小臉木然地盯著母親的臉說:“我不會死。爸爸死了,媽媽死了,梅垠臣也死了,可是梅垠臣的後人還活著,所以我得好好活著……”
顧北弦心中暗暗歎氣。
梅垠臣之流作惡多端,死有餘辜。
仇是報了,可是死了的人,無法活過來。
這種時候,他說不出讓小元崢放下仇恨的話。
他陪小元崢上樓。
走進衣帽間,小元崢緩緩拉開衣櫃門。
裡麵掛著母親臨走時沒收拾完的衣服,漂亮的襯衫、裙子、長褲、大衣,還有各種各樣的禮帽,麵料高檔,款式精美。
她是一個時髦的愛美的女人。
小元崢踮起腳去拿襯衫。
顧北弦提醒道:“冷櫃太冷,給你媽媽拿件大衣吧,暖和。”
遺體早已經僵硬,襯衫難穿,且他母親的身體被解剖過。
怕他看到,又受到二次傷害。
小元崢也反應過來了。
他伸手去拿一件琉璃咖色的大衣。
大衣掛得太高,他拿不到。
顧北弦幫他取下來。
小元崢抱著母親的衣服,大衣麵料柔軟,有光澤的。
他將大衣貼到臉上,上麵仿佛還有媽媽的溫度和香氣。
顧北弦摸摸他的頭,“等你爸媽下葬後,這裡的人要撤了,到時把你爸媽的遺物都搬到你顧爺爺家吧,專門騰出一個房間存放。”
小元崢點點頭,“謝謝伯伯。”
他又取了一條絲巾和一個琉璃咖色的禮帽。
母親生前冬天最愛穿大衣,配絲巾,戴同色係的禮帽,穿同色係高跟鞋。
她身材細瘦高挑,氣質也好,這樣穿有種法式的優雅。
二人下樓。
顧北弦幫他打開冷櫃門,要派人幫他給他媽套衣服。
小元崢說:“我自己來。”
顧北弦道:“已經硬了,很難穿,聽話,讓大人幫忙。你的心意,你媽媽會懂。”
小元崢仍固執地說:“我自己來。”
蘇嫿走過來,“我幫你。”
小元崢沒拒絕。
蘇嫿給他戴上口罩和手套,也給自己戴上。
二人一起將小元崢媽媽的遺體翻過來,吃力地套上兩隻袖子。
由於遺體早就僵硬,等袖子套完,二人都出了汗。
接著小元崢一顆顆地幫媽媽扣上大衣紐扣,又給她係上絲巾,戴上帽子,把帽簷往下拉了拉。
猛一看,以為人還活著。
做完這一切,顧北弦把冷櫃門關上,幫他脫掉手套和口罩。
小元崢眼珠漆黑,直直地盯著母親的遺容,一字一頓地說:“媽,害您的人全都被抓了,坐牢的坐牢,槍斃的槍斃,死得很慘。還有幾個活著的,他們也不會好過。您早點投胎,下一世,換我來保護您。”
他閉上眼睛,冰冷的淚珠湧出來。
許久之後,顧北弦將他抱進懷裡,溫聲說:“崢崢,我們回去吧。”
小元崢低嗯一聲。
顧北弦和蘇嫿一左一右地牽起他的手,朝外走去。
來到院外,要上車時。
小元崢腳步突然停下。
他側頭朝不遠處一棵大樹看去。
那樹後站著一道怯生生的身影,細瘦的身子,俏麗的小臉,眼神躲閃。
小元崢唇角往下垂了垂,哼出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