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涉穀地區邊緣一直往前,再往前不久就是這次特一級任務的執行地點。
芙洛拉在手機上仔細看完了這次的任務簡報,大概對自己一會兒要麵對的事有了個底。
路過旁邊一家店鋪的時候,她收起手機說:“那邊有家咖啡店,KT板上有廣告說會提供您喜歡的法式甜鬆餅。要不您在那兒等我?”
五條悟沉默一瞬,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歎氣:“哪有把學生丟到任務點,自己跑去女仆咖啡店的老師啊?”
不愧是六眼,頭都不用轉的。她都沒來得及認出那是家女仆咖啡店來著。
“女不女仆倒不重要,但那可是法式甜鬆餅。”芙洛拉提醒,同時還在考慮要不要提醒對方,自己當初第一次出特級任務時,他就是跑去了旁邊的水果刨冰店連吃兩大份。
解釋原因是,另外那份本來是給她買的任務獎勵。不過她出來太慢了,刨冰都有些化了,所以老師隻能遺憾吃掉。
然後還用沾著刨冰溫度和水果香氣的手揉了揉她的臉,美其名曰“相信芙洛拉這樣也能感受到老師的心意”。
氣得她當場買了一份全家桶。
然後一摸口袋,發現在剛在的祓除任務裡打上頭了不慎掉了錢,頓時更生氣了。最後還是旁邊正笑得不停的五條悟給她買了單。
“到了。”他停穩車,“手套給我吧。”
芙洛拉照做,用齒尖咬住食指手套扯下來,柔軟布料揉做一團遞給對方,被他拿過去揣進上衣口袋裡,順便伸手給她解開安全帶。
下車後,她衝五條悟擺擺手當做告彆,獨自走向警戒線,邊走邊放下帳:“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汙濁殘穢,儘數祓除。”
伴隨著她的聲音,天空中陡然滾開一團漆黑墨花,像是在水中融化又擴散。粘稠的黑色不斷下垂,包圍,直到形成一道黑色的屏障將她與外界徹底隔絕開。
時間仿佛從正午跌至了暴雨將至前的混沌時分,光線渾濁,冰冷壓抑。帳內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層不詳的陰暗青灰色,看起來就像被丟進水裡長滿青苔似的。
咒力從指尖化作團團色彩奇異難辨的光輝迸發出來,帶動著手腕上的蛇鐲咒具也立刻睜眼遊動,化作一把銀白細長的蛇刺武器緊握在手。
另一隻則恢複成碧瞳白蛇原形,龐大身軀靈活遊弋,悄無聲息地跟隨在她身邊,藍鑽石般的獸類豎瞳轉動著警惕四周。
有什麼東西,在盯著她看。
這是在帳放下的瞬間就被她感知到的,一種極為強烈的窺探感。
和任務簡報描述的內容一樣。
凡是走進這座醫院舊址的人都會感受到被注視,被禁錮,甚至是無法動彈。好像被一萬隻充滿惡意的扭曲眼睛緊緊盯著,強烈到接近實質性的目光伴隨著濃烈的紫黑色濁氣,化作無處不在的刀子,正渴望著將來者千刀萬剮才好。
芙洛拉一邊若無其事地朝裡走一邊盤算著,怪不得要升級任務等級。這還隻是遊竄在外圍的咒力波動而已,若是咒力不夠的術師靠近,估計已經被定在原地了。
畢竟是治病救傷的地方,醫院裡積攢的人類負麵情緒,許多時候甚至比墳場還要強烈。
根據簡報,這座醫院在兩年前已經因為怪事頻出而搬遷地址,但被無窮無儘的痛苦與怨恨滋養起來的咒靈們卻不會離開。
牆縫裡,窗戶裡,大樓裡。
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醜陋咒靈在盯著她,但又都不是那種最讓人不安的注視的來源。
這些數量眾多且聚集不散的咒靈大多都是三級,根本不值得停留下來特意花時間解決。
芙洛拉轉動手腕釋放咒力,無數帶著星辰光彩的蝴蝶從她掌心中飛舞出來,以她為圓心不斷聚集著。
白蛇跟隨著她的心念同步行動,在她緊跑幾步輕盈跳起時穩穩托住她,周身帶著鋪天蓋地的蝴蝶群一起衝向前方。
光輝迸發間,注入了星之彩術式的蝴蝶全都帶著“蝕”的效果,好似殺人不眨眼的利器。看起纖薄脆弱,光彩奪目,實則會讓每一個碰到它們的咒靈都立刻崩潰成一地腐爛的肉塊,發臭的腥血,最後徹底消散開。
短短轉瞬之間,所有暴露在大樓外部的咒靈全都被蝴蝶群碾碎成了虛無。
芙洛拉暢通無阻地來到大樓內部,麵前緊鎖的大門被白蛇一記甩尾直接抽飛開。她跳下白蛇頭頂,指揮它縮小身形一起跟進來。
剛一踏進去,她就知道來對地方了。令人厭惡的窺探感已經強烈到讓她皺眉的地步。
恍然間,她感覺似乎連腳下的地板在盯著她。好像隻要低頭撕開那層偽裝的表皮,就會露出無數色彩怪異,渾濁恐怖的陰森眼睛。
承載著星之彩術式的蝴蝶群盤旋著,從窗外密集湧進來,將整個破敗幽暗的走廊照亮。見到蟄伏在周圍的咒靈就直接圍攻上去將它們撕碎開,侵蝕融化做一地腐敗的血肉。
五光十色的星輝簇擁在芙洛拉身邊一起穿樓而過,留下滿地正緩慢消失的咒靈屍塊,被她麵不改色抬腳踏過去。鞋底粘連著一層還在蠕動的怪物皮肉,留下一連串觸目驚心的深紫色血腳印。
即使隔著帳的遮擋,六眼也依舊能清晰看到閃耀在裡麵的星之彩。
仿佛傾瀉了一整片銀河下來的奇特光芒,華光爍亮,變幻無常。來自星辰的色彩充斥在帳內的每一寸,對裡麵的咒靈施加著單方麵的屠殺。
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五條悟靠在車邊,視線過眼罩捕捉著那些流散的瑰麗星輝,驀地笑起來:“還真是看不膩的漂亮啊。”
此時距離芙洛拉進去不到三分鐘的時間,他打開手機,想看看她能不能在十分鐘內解決這個特一級任務出來。
還剩下六分五十七秒。
芙洛拉來到被毀壞得最嚴重那個房間,看到了血肉模糊的準二級咒術師屍體。四肢都被拆碎了,頭也被削去了一半,濺開的腦漿在滿是灰塵的玻璃上糊成一團詭異畫麵。
救不了了。
她看著同行的殘骸,隻眨了下眼睛,沒有任何遲疑便來到下一層。
這裡毫無疑問是詛咒的核心。
剛踏進去的一瞬間,芙洛拉便感覺到了陡然逼近的危險。白蛇迅速盤繞,替她擋開了那直衝脖頸的攻擊。深紅的咒力光輝激濺在白蛇的鱗片上,迸開的刺眼亮光讓她正好看清了那個咒靈的模樣。
渾身都糊著血一樣的粘稠濁液,像是表皮被融化後的喪屍那樣,整個肢體從腰部開始呈現出一種極為詭異的扭曲,下半身的行動方式像是動物。
沒有任何遲疑,芙洛拉握住蒼星淚縛朝對方橫劈過去。銀白尖刺割開它的皮膚,濺開一地膿血,隨之響起的尖叫聲震耳欲聾。
發光蝴蝶群從門外飛舞進來,將整個地下室照亮。
芙洛拉這才發現,這裡從天花板到地板上都覆蓋著厚厚的,類似生物肌體組織的柔軟東西。詭異的顏色和質地讓她想起了類似“血肉巢穴”之類,在生化危機裡會出現的高能場景。
而之所以有這種感受,是因為她還看到了在那些汩汩跳動的血管彙聚之處,有一個巨大的肉瘤。半透明的紫紅表皮下,能清晰看到有一個正在孕育中的怪物。
毫無疑問,當這個咒胎孵化成功後,肯定會是個特級咒靈。
突然增加的工作量讓芙洛拉覺得有點不爽:“為什麼我連抽獎都抽不中買一送一的運氣,出個任務就能遇到咒靈一送一呢。”
以及,
“報告不是說這裡是死了一對雙胞胎兄弟以後才開始怪事頻出的嗎?怎麼……”她思考到一半,邊躲開麵前那頭咒靈的瘋狂攻擊,邊抽空瞄了瞄那個咒胎,頓時產生了非常不好的聯想。
“不準……傷害……我的弟弟……”咒靈這麼嘶吼著,拖著迅速複原的身體朝她撲過來。
同時出現的還有無數血肉纏繞而成的藤蔓,帶著淬毒的尖刺朝她包抄絞殺。
蒼星淚縛在芙洛拉手裡揮舞得密不透風,兩三下就斬斷了它的攻擊。
趁著它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空檔,白蛇在她的驅使下化為尖刺武器,被精準投擲向那個尚未孵化的咒胎。
沒有施加星之彩的術式,隻靠咒具本身的力量,意料之外的沒有破開那層外殼。
“還是個鐵蛋?!”芙洛拉忍不住吐槽,同時腳下一點迅速退開。
咒靈抓住機會,將整個身軀化作一張血肉大網朝她壓下來。
“消化……你,喂給我……弟弟……”咒靈這麼叫喊著,“為什麼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為什麼……不救救我們……我們,沒有惡意的……隻是想,和你們玩……你們為什麼要,罵我們是畸形怪物……傷害我們……”
不斷逼近的血肉大網被芙洛拉反手撕開。
趁著她不得空的這短短一瞬,咒靈狂怒著吼叫試圖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