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皇後和太子都已經走到孫仲身邊,他瞪著因兩頰消瘦而格外突出的眼睛,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顫抖著輕聲問出隻有他們三人能聽清的話。
“真的沒有轉圜餘地了?朕可以下詔令固兒監國,待他行冠禮之後再退位,如何?”
皇後搖頭,太子抿唇不語,顯然這事毫無商量的餘地。
孫仲見狀閉目慘笑一聲,待再睜開時,倏然從椅子右手側扶手上抽出一把短刃,朝著一直被自己抓在手裡的皇後捅了過去。
“竟敢逼宮!去死吧!”
皇後縱然心中提防,也沒想到孫仲竟然能從椅子中抽出短刃,猝不及防之下被刺中胸口,隻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劇痛襲來,從小嬌生慣養、連輕微磕碰都能在床上躺幾天的她,哪經得起這樣的痛苦,哼都沒哼一聲就暈了過去。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除孫仲之外沒人反應過來,畢竟剛才的他看起來是那樣的頹廢、無助甚至透著那麼一絲可憐,誰又能想到窮途末路的皇帝竟然還藏著這麼一手呢。
——若是知道他身邊有武器,大臣們怎麼也不會就這麼讓皇後帶著太子獨自前往,然而他們現在反應過來也已經來不及了,太子再怎麼野心勃勃、再怎麼誇誇其談,終究是個未曾見過血的八歲孩子,此時驟然看到自己的父親拿刀捅死了自己的母親,仿佛被嚇呆了的倉鼠一般,喪失了逃跑的本能,動都不敢動一下。
從太子的視角看去,就是扭曲著臉、獰笑著的父皇狠狠地將短刃從自己母後的身體裡拔出,噴出的鮮血濺了他和自己一臉,熱乎乎的,仿佛還帶著母後的體溫。
“還有你!忤逆犯上的小崽子,竟然敢造你老子的反!果然,不和老子一個姓就是靠不住——我就不該還念什麼父子親情,早該在敬妃的孩子出生後就廢了你的太子之位,不然也不會有今天的事發生!”
孫仲右手握著扔在滴血的利刃,左手死死抓著太子的臂膀,一邊咒罵發泄著,一邊高高揚起手臂,趕在大臣和內侍們衝上來之間,一刀劃破了對方的喉嚨。
動脈噴出的血極富衝擊力,若此時有慢鏡頭追蹤,定能看到血珠噴湧上天後散落的軌跡,太子的表情定格在“驚慌”上,帶著不可置信的神情告彆了他隻停留不到八年的短暫世間。
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朝著這邊衝來,屋內充斥著“快來人啊!”、“太子殿下!”、“傳太醫、快傳太醫!”的雜亂呼喊,孫仲嘻嘻笑著鬆開雙手,任由太子還溫熱的屍體和連殺兩人的短刃掉落在地。
此時沒人顧得上去管孫仲,隻有兩個大力內侍按照大臣的吩咐將他押到一邊,換作往日他們是絕不敢這麼做的,可現如今皇帝突然殺了皇後和太子,明顯是瘋了,怎麼也不能放任他繼續這麼待著——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比起瘋了的皇帝,對內侍和宮娥們來說,還是眼前的這些大臣們更靠譜一些。
有傳話的小內侍早就飛一般跑出去找太醫了,但湊過來的大臣們都知道那是白費力氣,太子被割破了脖子上的大動脈,已經死得透透的,彆說是太醫,就算神仙來了都救不了。
太醫來了,也不過是做個見證,宣布一下太子的死訊,至於日後如何……敬妃不還有個皇子嗎?雖然沒流老胡家的血,如今之際也隻能先湊合用了。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用眼神做著溝通,誰都沒注意到旁邊由宮娥看著的皇後漸漸緩了過來——他們畢竟是男人,怎好去圍著看一個受傷的女人——就算是皇後,終究也是女人。
剛剛蘇醒的皇後隻覺得胸口疼的要命,人還迷迷糊糊的,記憶還停留在剛才孫仲刺她的時候,但等她聽清殿內哭“太子”的聲音後,整個人如同三九天被潑了一臉冰水,瞬間清醒過來。
她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兒子……怎麼就死了?
皇後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揮手扒開想要扶她的宮娥,也不去管胸前不斷湧出的鮮血,掙紮著爬起來撲向背對著她,依舊在“嘻嘻”笑個不停的孫仲。
“孫仲!還我兒的命!!”
“啊啊啊!!!”
眾目睽睽之下,皇後用儘了她最後的力氣,整個人撲在孫仲身上,死死地用她的牙齒咬住對方的喉嚨,縱然最後已無呼吸,卻依舊沒有鬆開的跡象。
大臣們麵麵相覷,猶豫著不敢上前,隻因帝後二人死狀尤為慘烈,再加上被割喉的太子,竟讓他們有一種莫名的懼意。
不知怎的,有人想起之前被這夫妻二人聯手殺死的諸位皇子,腦子裡突然就冒出了一個念頭——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報應啊。
這都是報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