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仲死後,倉促之間大臣們隻好將年僅三歲的敬妃之子送上皇位,開啟了垂簾聽政的模式。
說是垂簾聽政,其實敬妃並不主事,她每天上朝的最大作用就是看著小皇帝不讓他哭鬨,然後再在大臣們商量好的事情上說一句“準奏”而已。
敬妃的父親沒什麼能耐,叔叔卻是有遠見之人,他當初就不同意自己的侄女進宮,可惜說不過自己的兄長,沒奈何隻好把這件事當做家族榮耀一般,既賠錢又賠人的將敬妃送了進去。
孫仲非明君之相,這點他早已看透,原本還想著或許能力挽狂瀾,可直到敬妃誕下皇子他都沒看到希望,也就心灰意冷,找個借口遠離中樞,外放到地方做官了。
然後,就讓他遇到了孟旭的主力部隊,此時對方兵臨城下,天天派人喊話:要麼投降要麼殺。
孫仲死訊已經傳到這邊,人人都知道他的侄孫當了皇帝,有想投降的也不敢當著他的麵說這話,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琢磨著辦法。
“周大人不像是那等利欲熏心的,不可能拖著全城百姓去死吧。”
“是啊,我聽說當初周大人就反對讓敬妃進宮,但那是侄女又不是親閨女,他也管不了那許多。現在都這樣了,更不可能為個……你們說是不是?”
“誰知道呢,這可不好說,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以前那就是皇子,長大後有沒有封地都不好說,現在可是貨真價實的皇帝——彆管這個皇帝能當多久,那也是皇帝,換你侄孫是個皇帝,你幫不幫?”
“嘶——要這麼說,咱們還真要跟孟旭的大軍打?”
“打?哼哼,拿什麼打!之前鬨天災出的虧空還沒補上,又連年征戰,人家陳留宛平都在休養生息,哪怕二王的地方好歹也有過幾年好日子……再看看咱這邊,彆說普通百姓了,就算有俸祿有家產的各位,又有幾天能過得舒坦的!”
“俸祿,哼,俸祿!連著三年隻發半俸,還要拖欠幾個月才能拿到,非我等不忠心愛國,實是這個朝廷已經沒救了,咱們是人不是神,也得養家糊口吃飯呐。”
“是這個道理,說句慚愧的話,若非我家夫人嫁妝豐厚,隻憑著我的俸祿,怕是一家老小已經要了飯了。”
“我相信諸位其實並不想這麼做,若這朝廷能給大家希望,哪怕被賊子分屍我也絕說不出投降的話,可現在我委實看不到前路在哪兒。”
“說起來也是命數,先皇還在的時候,文有杜閣老領頭,武有慕容虎駐守,有能為的文臣武將濟濟一堂。待先皇薨逝後,跟著就病逝了幾名能臣,接著就是那場奪嫡風波,又跟著牽連了一大批,再後來退的退,死的死……二十年前誰要說大虛朝會變成現在這樣,怕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多說無益,還是想想該怎麼應對吧,要我說不若就去跟周大人攤牌,很現在還來得及,若是讓他們再宣傳幾天,全城百姓就得衝進府衙把咱們都綁了——若是隻綁還好,就怕他們還想用咱們的人頭去換功勞,那可就沒活路了。”
“你說得對,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去找周大人,也免得他知曉咱們的意圖,提前做出準備——各位可都小心一些,切莫大意,那種事可不能發生第二次。”
幾人隱晦地相互看了一眼,都知道“那件事”指的是什麼,那麼多人逼宮竟然還讓皇帝有機會殺了皇後和太子,簡直滑天下之大稽,若非真的發生了,哪怕史書記載他們都會懷疑自己看得是野史。
——哪裡有那麼蠢、那麼失敗的逼宮,套用謝姑娘曾經說過的話,簡直就是將大家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前車之鑒在此,他們可不能重蹈覆轍。
周大人也在思考這件事,大軍兵臨城下,對方給了5天的思考時間,之後就要一舉攻城。
軍情早在孟旭等人還沒抵達的時候就報上去了,至今也有十來天,尚未有任何回應,想必那個朝廷應該還在爭吵是救還是不救,該派誰來救,糧草和兵士又該從何地調配。
周大人甚至能猜到那種擼胳膊挽袖子、口沫橫飛的情景,應該一定很精彩,可惜,他非常清楚即便爭論出來了,也沒有任何意義。
他一直在估算虛朝現在的實力,不管是兵將還是糧草,得出的結論很悲觀——沒人能救他們,非是無心實則無力,虛朝曆代皇帝攢下來的底子,已經在之前的大災和之後的連年征戰中用光了。
外麵光幕上還在播放著評書,今天恰好是《封神演義》中武王伐紂那一章,周大人目光呆滯凝視著不遠處半空中的光幕,聽著裡麵述說的種種,心中極為不是滋味。
他們現在的處境和那商朝有什麼區彆,能人異士和人心早已歸了西岐,人家紂王不管怎樣還有個聞太師鞍前馬後一心為國,他們呢?朝堂上早就沒有這種人物存在了。
時也命也,認了吧。
思緒間,周大人聽到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側頭看向門口,十幾個同僚聯袂而來,麵色嚴肅似乎有什麼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