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私念(1 / 2)

自古媳婦熬成婆。

這梁宅裡每一個女人,韋夫人、蕭夫人,二嫂,都是這般熬。

一日日的晨昏定省,一日日的熬。

等熬到頭發白了,成了老夫人那般的歲數,熬死了丈夫熬死了舅姑,差不多也就能挺直腰杆了。

隻是到了那個時候,人也老了,胃口也差了,便是連睡覺也睡不著了。

正值正午,蒼穹間不見一絲雲層遮蔽,赤橙的天光幾乎能把地麵烤熟。

熏風卷過陣陣熱浪,在院中等韋夫人傳喚的盈時很快就覺額頭鬢角都黏膩的緊,頭暈暈沉沉的。

盈時腳尖止不住循著陰影,一步步往樹下挪,可盛夏的烈陽仿佛會從每一個角落縫隙裡擠進來,蒸烤著世間萬物。

香姚迎著烈陽一路提著裙小跑去主屋廊下,忍不住問道:“嬤嬤再去瞧瞧,夫人還沒醒嗎?”

一日三回掐著時辰叫她家主子過來伺候,娘子連午睡都不敢一路頂著熱氣走來了,卻又被攔在屋外。

說是韋夫人還沒睡醒!

真是,沒睡醒叫她們來做什麼?

韋夫人身邊的嬤嬤眸光甚至都沒往盈時這邊瞧,奴婢同主人一般模樣,麵上與韋夫人如出一轍帶著溫和的笑:“少夫人若是等不及便先回去,等夫人醒了奴婢再差人去叫少夫人。”

香姚氣的直翻白眼,她又不是瞧不出來,這兩日韋夫人成日就來逮著主子立規矩!

特意挑選著最熱的時候將她們叫來,若是她們回去指不定又差人來尋!

可偏偏香姚什麼話都不敢說,隻得生著窩囊氣三兩步跑回盈時身邊,給盈時打著扇子遮擋日頭。

盈時倒是鎮定,實在是她太熟悉這一切了韋夫人對付她的一切手段——若非韋夫人這兩日又開始磋磨自己,她險些就要忘了那段前世自己剛嫁進梁府時的記憶。

無論是前世還是如今,她剛嫁進來時韋夫人對她都是這般,規矩從沒少立。

猶記得有一回她錯穿了一條繡了花的羅裙,叫韋夫人瞧見便是冷了臉,險些指著她鼻子罵。隻差將她丈夫新喪就想著打扮自己勾搭男子這等難聽的話給罵出來。

後來——真正是從什麼時候起韋夫人對她態度和顏悅色起來?

盈時想不起來了。

卻恍然明白過來,前世韋夫人對自己態度轉變根本原因從不是因為自己待她的恭順,視若親母。

而是因為唯一的兒子死了徹底沒指望了,日後若想老來得好,可不就隻得靠著媳婦了。

盈時想明白過來,忽地覺得心裡說不上來的感受。

悶悶地,像是有什麼美妙精貴的東西被摔碎了一地,叫她止不住的低下了頭,唯恐下一刻叫人瞧見了她麵上不合時宜的悲愴。

廊下微風細細,花葉落下石階,發出簌簌輕響。

梁昀從禁中歸府,一身絳紫公服尚未換下。高冠束發,腰佩長劍,放量頗寬的直裾衣擺,腰間玉帶鉤勾勒出細而挺拔的身腰。

烈日照在他極為優越的眉骨上,宛如分界線般勾勒出一道深重的鼻梁峰影。

盈時聞聲倉促抬眸,卻未見他看自己一眼。

“公爺萬福!”

方才還對盈時主仆二人愛答不理的嬤嬤們一瞧見梁昀來了,一個兩個阿諛奉承的彎腰上前,畢恭畢敬給梁昀請安磕頭。

還沒往內室裡傳話,主屋的婢子們倒像是得了消息,一個兩個掀起門簾來迎。

梁昀將腰上佩劍交給身後隨從。

“母親醒了?”他嗓音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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