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過林卉之後,阮語擔心顧修寒會不許他出去玩。
畢竟這人最近吸魚都吸昏頭了。
如果不是怕把阮語弄得淚水漣漣,顧修寒大概都乾得出把阮語從早到晚圈禁在懷裡,邊批閱公文邊埋頭聞個沒完的變態事情來。
做不做另說,想是想了,阮語讀得一清二楚。
阮語想象了一下如果告訴顧修寒自己要去參加派對而且不打算帶他的話,已徹底撕去禁欲偽裝的顧修寒會是什麼反應。
自己大概會被禁錮住四肢,動彈不得。
失了分寸的胳膊會勒得身上有點痛,但又不能喊疼,因為喊了的話顧修寒就會變得更嚇人。
黑沉得瞟一眼就令人顱骨麻透的瞳仁,視線森涼而緩慢地從眉眼描摹到下頜。
……
那副模樣明明能止魚崽夜啼,心音卻意外的脆弱又可憐。
會一迭聲地叫阮阮。
偶爾還會叫他寶寶。
明明外表冷肅得和這種黏糊糊的稱呼不沾邊,卻偏偏這樣叫了。
就好像是滿心的珍惜疼愛已經滿溢到沒有辦法了,著迷得不行了,不這樣抒發出一些來就會承受不住。
結果害得阮語也拿顧修寒沒有辦法了,一被他哄就化成一攤軟乎乎的小魚餅,酥軟得魚尾巴都撲騰不起來。
這樣一來,到時候隻能是顧修寒說什麼是什麼,他頂多嘴上哼唧說不要,最後還是得迫於yín威含淚放林卉的鴿子。
阮語這些天也確實是被顧修寒欺負到應激加昏頭了,擅自腦內排演了一番,就在論據不足的情況下怒而得出“顧修寒早已不再是那個對我千依百順的修寒哥了而且他很不講理不讓我和小卉姐出去玩”的迷之結論……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更不講理一點。
結果就是這天下午阮語趁顧修寒離開住所的時機偷偷溜出去參加聚會。
難得在顧修寒眼皮底下叛逆了一回,阮語半慫半囂張,猶猶豫豫著想翹起尾巴一叛到底,沙發都沒坐熱乎就攔住侍應生小聲要上次那種雞尾酒。話音未落,以魚寶寶單身母親自居的林卉便上前無情阻撓,往阮語手裡塞了杯0酒精果汁飲料,還心滿意足地捏了把臉蛋子。
“寶貝兒你乖點啊,我可不敢讓你出差錯。”林卉直接搶占阮語身邊的位置,占據有利吸魚地形,大大咧咧道,“你要是在我這喝成條小醉魚了你哥還不得把我和我哥雙雙踹進海裡撿垃圾去……”
[說起來……顧上將對我崽的占有欲和保護欲真的是絕中絕。]
[上次參加舞會時盯著阮阮的那個深情勁兒,哎喲~還有那個寶貝勁兒,全世界也就阮阮自己沒發現吧……噗……]
[但是無論如何我崽不笨!我崽的小腦袋瓜隻是滑溜溜的!]
[等等……我在他麵前想什麼呢。]
[艸。]
[……]
[你是不是聽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對不起我忘了!]
“修寒哥很講理的,不會罰你撿垃圾……”阮語下意識反駁了一句,耳朵微微一動,臉蛋忽地爆紅,“小卉姐你,你想點彆的好不好。”
“啊啊啊啊啊啊!!”林卉麵紅耳赤抱頭大叫,“我還以為我能控製住,這個腦袋不聽話,我幫你教訓它,我自罰三個腦瓜鏰好吧……”
“沒,沒事的小卉姐,那個,”阮語羞恥得耳朵沁出蒸汽,恨不得潛進海裡找個硨磲殼子鑽進去,嘴上還強作鎮定小聲安慰林卉,“我們玩點什麼,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就好了……”
他是真的沒生氣,畢竟早就習慣人類們清奇的腦回路了,而且等到能力再進階一些,他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控製讀取腦電信號的能力,想不聽就可以不聽了,這都不是問題。
他隻是感覺有一點困擾。
因為林卉那句心音裡的關鍵詞正在耳中回蕩個不停,頑固得像是長在耳朵裡了似的。
那寶貝勁兒。
深情。
什麼的……
阮語腦海中閃過顧修寒的深邃眉眼。
瞳仁像覆著層墨色的薄薄冰殼,沉涼但有光,視線靜靜凝實在阮語臉上時,確實是……深情的。
很精確的描述。
被人這樣真心地喜歡明明是好事,阮語卻像挨了欺負似的,嘴角淺淺往下垂了垂。
因為心尖酸楚得像是被那個詞掐了一把。
“……”
阮語眼睫低垂,癟著麵頰追著吸杯底純果汁版啵啵球,他懷疑林卉給他的是小料特丨供版,杯底滿滿當當全是球,能讓他吸個夠。
可是沒有舞會那天喝的好喝。
酸溜溜的,一點都不甜。
來參加派對的大多是和林卉一個學院的同學,能被林卉邀請來玩的人都不錯,沒有什麼用心音說怪話的,最多是有人偷偷在心裡嗑阮語和顧修寒,但也都像林卉一樣,不小心思緒飄飛嗑上幾口就驚覺正主近在眼前於是慌忙清理廢料……這些人教了阮語幾個派對小遊戲,阮語認真配合,玩得也很高興,可心思總是有一半恍恍惚惚地飄在彆處。
他明明是想逃開一天讓腦子降降溫。
怎麼才溜出來一個小時就想顧修寒了。
還有沒有一點兒出息了阮語?
因為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精神狀態堪比夢遊,所以阮語直到散場才意識到日落到現在已經好幾個鐘頭了。
他正常出來玩都是天黑沒多久就回家的。
阮語告彆了新認識的朋友們,邊快步往回走邊忐忑地檢查智腦上的幾個通訊軟件,怕顧修寒發消息訓他了,結果發現沒挨訓但也沒有其他消息後忐忑值頓時翻了好幾倍。
偷偷往外溜時的囂張這會兒全沒了,單剩下慫,阮語試試探探地給顧修寒發了條消息問他在乾嘛,顧修寒也沒回。
完了,肯定是氣他招呼都不打就出去玩到將近半夜。
回到住所,阮語惴惴地用指紋解開門鎖,本來想先拉開條門縫窺探一下情況,結果臉剛湊上去就被客廳裡那股濃重的酒氣撲了個踉蹌。
整座房子都沒開燈,隻有落地窗外衛星投映下的朦朧冷光,勉強勾勒出沙發上修丨長的人影和矮桌上一堆或立或躺的酒瓶,將氛圍烘托得格外淒清孤寂。
阮語人都傻了。
他怔愣著在門外杵了會兒,不敢有大動作,悄沒聲地橫著步子,小螃蟹似的從門縫擠進去,再小心翼翼地掩好門,慌得臉蛋緊繃。
顧修寒一向是自持克己的代名詞,酒精這種會損害理性的事物從來不沾,更不可能頹廢得滿身酒氣。
怎麼會……喝那麼多酒啊。
其實沒必要開口問,再笨也知道是因為他半夜還在外麵花天酒地所以心情不好了——雖然沒有花也不讓喝酒。
阮語麵露愧色,蜷緊了手指,掌紋沁出細汗。
一陣煎熬的安靜過後,顧修寒終於開口了。
“去玩了。”
是問句,卻很篤定。
或許是警衛打報告了。
“嗯,那個,是和小卉姐她們……”
阮語正想說點歡快的廢話緩和下氣氛,就捕捉到了兩句低落沉鬱的心音。
[長大了,有朋友了。]
[阮阮……]
[要和我疏遠了。]
“怎麼會!”
阮語錯愕得拚命搖頭,正在打腹稿準備辯論,顧修寒已經站起來走到他近前了。
說來也怪,屋子裡彌漫的酒氣在顧修寒貼近後反而被驅散了些,好像喝再多酒也蓋不住他身上那種寒冽的霜雪氣。
“阮阮……”顧修寒垂眸,環境昏暗,襯得那雙黑眼瞳色澤更濃,更危險,也更深邃。
一眼,就盯得阮語後背沁出細汗。
“討厭我嗎?”
[討厭到需要偷偷溜出去。]
[就因為我喜歡你。]
[是不是……看見我就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