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鮫人臉上並無不耐,甚至愈發擔憂他,阮語更加確信自己性命無虞,索性仰起小臉蛋,半是試探底線半是真發脾氣,開口埋怨起來:“方才誰,誰允許你tiǎn我嘴巴了啊……”
一整個又嬌又慫的。
鮫人自知理虧,默不吭聲,隻目露困惑地端詳阮語眼尾已然乾涸的淚痕。
阮語見狀乘勝追擊,下頜揚了揚,嗓音也拔高了:“像,像你這樣的登徒子,若是放在宮裡,直接就要拖下去打板子的。”
鮫人大致猜到小雌鮫耍性子不讓他碰了,低低歎了口氣,主動躍到水中,離阮語遠了些,很是縱容。
“咳,你……知道錯就好。”
阮語有點兒得意地抬抬下巴。
他猜對了,真的沒什麼事。
或許鮫人隻是樣貌唬人。
阮語覺得這隻鮫人和他三哥豢養的那條獒犬莫名相似。
那小山包一樣健壯的獒犬乍看也是唬人得很,一身筋肉虯結,眼神陰冷,阮語這樣膽子小的遠遠望它一眼都打怵,但其實三皇子凶它時它隻會老實巴交地趴在角落裡,拉拉著一張凶神惡煞的臉,默默委屈。
當然,像也隻是像。
鮫人未必會一直這麼緊張他,說不定隻是眼下覺得新鮮,暫且縱一縱罷了。
阮語還不敢真的鬆懈。
“我餓了,有吃的嗎?”阮語從衣物堆裡揀出件厚實的外袍暖暖和和地披上,隨即再次提出要求,是試探,但也是真的肚腹空空了。
為了讓鮫人明白,阮語指指嘴巴,又揉揉自己癟進去的小肚子。
鮫人沉吟片刻,微一頷首,潛入水中不見了。
阮語以為他這一走要小半天,還想索性打個盹兒,結果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鮫人就帶回了好幾條阮語從沒見過的大魚,一股腦用鮫綃兜住,甩到石台上。除此之外還有個不知他從哪弄來的酒葫蘆,隻不過裡麵灌的不是酒而是清水。
鮫族沒有陸人那樣森嚴細致的等級製度,反正這條雄鮫就是族中領頭的,支使其他鮫人搜羅些陸上用的小玩意兒當然不在話下。
洞窟中暫時沒有能生火的東西,隻能將就著吃生食,鮫人用比刀刃還鋒利的指甲嫻熟地將魚開膛破肚,去除鱗片與內臟,剜下一條肥白如凝脂的魚腹肉,遞到阮語嘴邊。
鮫人從沒喂誰吃過東西,偏偏這一套舉動連貫得渾然天成,仿佛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伺候過這條小雌鮫無數次了。
這令他愣怔了一瞬。
然而從小飯來張口的小皇子沒覺出有何不妥,一副“對呀天王老子來了也會伺候我”的、從容又嬌貴的姿態,下頜都懶得抬一下,就著鮫人的手,無比自然地咬下一小口魚肉。
他食量小,嘴巴也小,吃東西講究細嚼慢咽,一忽兒左腮鼓起個小包,一忽兒右腮鼓起個小包,自覺是皇族雍容儒雅的風範,實則可愛得讓人想在那軟軟鼓鼓的腮肉上啃一口。
這種生在極深海域中的魚滋味鮮濃醇美,脂油豐厚的魚腩嫩滑得像一兜水,阮語吃慣了山珍海味,但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魚,一條魚腩肉吃完,沒夠,怪沒出息地盯著另一條咽口水。
鮫人見狀,將另外幾條魚也收拾出來,把肥嫩的魚肚子肉全剜給阮語,自己則將阮語不吃的部分一掃而空。
幾大條魚腩肉下了肚,阮語撐得坐著都嫌窩肚子,便仰躺在鮫人用舊衣物給他鋪出的小窩裡,用花葉般又軟又小的手給自己揉肚子,一邊消食,一邊琢磨怎麼才能讓鮫人送他回宮。
阮語不知道,其實他的算盤打得再響也是白打,鮫人能感知到一些影影綽綽的思緒,大抵猜到他想回船上。可鮫人就是被打死八個來回也舍不得把從天上掉下來的漂亮小雌鮫送回去,他的不回應中少說有五成是故意裝傻,不想去懂。
見小雌鮫吃飽喝足,都朝他露肚皮了——在鮫族,袒丨露脆弱的肚腹是信賴的象征,若是一雌一雄,那更是可以jiāo尾的暗示——鮫人忍不住再次湊過去,之前吃過教訓,不敢再貿然行事,隻想把吃得滾瓜溜圓的小雌鮫抱起來好好喜歡喜歡,聞一聞貼一貼。
他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
“你想做什麼?我不要……”
阮語終歸怕觸怒鮫人,不敢反抗得太過火,扭來扭去地掙紮,想哭出幾滴眼淚唬人卻哭不出來,急得臉蛋通紅。
鮫人這回可不順著他了,比鐵石還堅硬的胳膊將人禁錮得死死的。
他之前在海底救人時就發現了,雌鮫的身量雖然隻有小小一把,但被養得很好,渾身都是細綿丨綿的嫩丨肉,隻是骨架小才顯得羸弱,這麼往懷裡一摟整個肉乎乎的,摟緊了還會細細糯糯地、帶著哭腔哼唧,害得他通體燥熱到煎熬,偏偏又不能做什麼,隻好不住將魚尾卷起又舒展,以作發丨泄。
阮語幼年時體弱,有一陣子每日都要泡藥浴,長大後身子骨總算結實了些,但隔三差五也得泡一泡,那些名貴藥材的香氣早已浸入到骨血深處,哪怕在海裡泡過一遭又撈上來,海水的鹹澀味也蓋不住那種緩慢滲透膚肉彌散開來的淡香。
鮫人被阮語身上的香味勾得神魂顛倒,英挺鼻骨埋到染上淡香的布料中,聞到肉味兒的獒犬般邊大口嗅聞邊亂拱,還直要往裡麵鑽。
“誰……誰準許你在我身上亂聞了……”阮語駭得攥緊領口,溫軟的一片掌心按在鮫人麵頰上往外推,用腳踢蹬鮫人的魚尾,腦子混亂之際,還當會有侍衛救駕似的顫聲喊人,“來,來人啊——”
話音落定才想起這洞窟中他就是喊破喉嚨都沒用。
就在這一人一鮫僵持不下的當口,阮語急中生智,頂著張小紅臉將裙裝往上拽了一截,結結巴巴地自證道:“你看仔細些,我、我不是女子……”
誌怪話本中確實也有零星幾個鮫人男女不忌的故事,可眼前這隻鮫人明顯與話本裡描寫的不一樣,因此阮語覺得,說不定瞧清楚他是男子了鮫人就會失去興致,至於失去興致後又要如何哄著鮫人送他回宮那就另行考慮,現在顧不上那麼多了。
阮語的舉動果然把鮫人唬住了。
鮫人緩緩直起身子,紋絲不動地盯著他。
阮語還自覺挺有成效,急急忙忙地拽著裙擺,乘勝追擊道:“我不能給你生小鮫人,我是男子,和你……”阮語眼珠一轉,不知看到了什麼,半是驚愕半是羞慚道,“和你差不多的。”
——阮語含淚咽下了“和你一樣”四字。
因為確實在方方麵麵,都很不一樣。
這些話說完,阮語臊得都快昏過去了,等待審判般忐忑地觀察著鮫人的反應。
與他所期待的恰恰相反。
鮫人不僅沒被他的男兒身敗興,反而雙眸灼亮更甚,鋼鞭般堅硬又靈活的魚尾牢牢卷住了阮語的下肢,使他動彈不得,最後一絲反抗的餘地也被剝奪殆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