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一會兒再看看。
“你……你做什麼啊?!”
鮫人不曉得掀裙擺這檔事是登徒子所為,掀得光明正大,結果被震驚羞恥得滿臉通紅的阮語一把擰住耳鰭,朝上拽去。
活像脾氣潑辣的小娘子教訓家裡的耙耳朵。
若是在昨日,他一定不敢擰鮫人的耳鰭,可一覺醒來,心下莫名篤定鮫人不會傷他,膽氣亦隨之壯了許多。
鮫人薄唇勾了勾,縱著小雌鮫細聲細氣地朝他撒潑,不僅不惱,心尖還泛起一片sū軟麻癢。
“不許再偷偷掀了,聽……聽見沒有啊?”
阮語快要氣哭。
他是想加條褲子的,可鮫人不讓他穿,會半溫柔半強勢地用胳膊和魚尾將他四肢禁錮住,阮語也無法。
鮫人抖了抖耳鰭,默不作聲。
阮語懷疑他聽得懂,隻是在裝傻充愣,肉乎乎的唇瓣抿了抿,正要繼續發難,鮫人已強勢地膩上來,把後半截話堵住了。
比陸人更細長、猩紅的shé在阮語口中翻攪出稠膩噯眛的水響,同時,鮫人還用他樂器般的音色竭力模仿著陸人的說話聲,雖模糊難懂,但阮語一下就聽明白了。
因為鮫人說的是:“阮……阮阮……”
一刹那,阮語寒毛倒豎,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不是出於恐懼,而是一種微妙的、宿命糾扯的奇異與愕然。
他懷疑鮫人昨夜和他做了同樣的夢。
這也能解釋鮫人為何忽然熱衷於掀裙子,而且掀了也不做什麼,隻是麵露茫然與期待地朝裡看……
自然,他們語言不通,這一點很難求證。
阮語努力搜刮夢境的殘片,並順利地翻找出了一個名字。
“顧,顧修寒……?”他遲疑地小聲叫。夢中的男子就是叫這個名字的。
鮫族語言與陸人差異太大,因此這三個音節與鮫人的本名聽起來不太像。
他的名字在鮫人語中是“寒冷、冰”的意思,聽在陸人耳中是一小段沉抑的旋律。
但無論如何,鮫人一下就喜歡上了小雌鮫給他起的這個名字。
因為小雌鮫給的什麼他都喜歡。
“寒……”鮫人再次模仿陸人的發音,同時捏住阮語白嫩的腮肉,不知多少次地,迫使他張開嘴。
連阮語的津夜都一點點吞食乾淨。
用一件件舊衣物堆疊出的小窩很快就被鮫人連拱帶蹭,禍害得不成樣子,有幾件料子薄的還被鮫人鋒利的爪子和骨鰭刮得稀爛。
結果就是鮫人被淚眼朦朧的小雌鮫攆著打著驅逐進水裡,去尋覓更多適合築巢的東西作為補償。
……
有隔水的鮫綃在,鮫人舉全族之力陸陸續續搜羅了不少陸人的什物運送到洞窟中。他知道小雌鮫嬌貴,愛用好東西,因此其中大多是高檔貨色。
有各種各樣的衣物、被褥,進膳用的碗碟銀箸,鹽、胡椒之類珍貴的調味品,防止小雌鮫吃膩了海物、用來改善口味的甜點心,能供小雌鮫消遣的話本子,甚至還運來幾個火折子、一盞油燈與許多乾燥的柴草,讓阮語能在洞窟中照亮取暖。
那陰濕晦暗的海蝕洞漸漸被鮫人布置得像個小家一樣。
阮語不太想讓鮫人為他搜羅東西,因為他還懷著讓鮫人送他回宮的期望,每日絞儘本也不多的腦汁,用能想到的一切方法向鮫人傳達“送我回家”這四個字。
鮫人起初還裝傻充愣、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後來就漸漸撕破了偽裝。
因為他忍受不了小雌鮫“想要離開他”的念頭,每次看到阮語想方設法向他表達那個意思,鮫人的胸腔中就會湧起一股股酸液燒蝕一般的疼痛以及恐慌,它們教唆著他,讓他想要給小雌鮫打上“已經屬於他”的烙印。
於是有些事情就變得越來越過分了。
最直觀的體現就是鮫人找來的衣物總是損壞得很快。
因為有時鮫人急不可耐,阮語又哼哼唧唧不肯就範,他就會用爪子將衣衫撕扯成幾塊破布。
還有時是沒有撕壞,但沾染了太多汙糟物,比如被浸得幾乎能擰出水兒的衣物,用海水洗不淨,就隻好扔掉了。
鮫人很懂得如何緩慢侵蝕阮語的底線,每次都比之前更進一步,將白糯糯軟溜溜的甜團子吃了又吃,恨不得擠出餡兒來。
阮語也漸漸讓乍看陰鷙暴戾、實則像頭忠誠獒犬的鮫人縱壞了,脾氣愈發嬌橫,被欺負急了就淌著眼淚揍魚,雖說鮫人那身青銅般泛著金屬光澤的剽悍肌肉比阮語拳頭還硬……但至少意思是那麼個意思。
至於阮語是否喜歡被鮫人這樣對待……
其實連他自己都說不清。
論理,似乎不該喜歡的。
皆是男子、彼此連交流都不大順暢、模樣再英俊也總歸與人差異極大、成天被迫著弄來弄去……有太多不喜歡的理由了。
可是……
也許與那些奇妙的夢有關。
與鮫人的相遇仿佛撳動了某處的機關。
齒輪運轉,塵封舊事如受到攪擾的海底沉砂般飛旋而起。
與鮫人有關的夢一直斷斷續續地闖入阮語每一夜的沉眠中,而且真實得就像在阮語觸及不到的某處時空中發生過,好似三千大千世界中另有一個他們相遇相識相知的世界。
那種感觸玄妙難言。
搞得阮語總是無法狠下心拒絕鮫人。
況且,就算刨除掉夢帶來的影響……阮語恐怕也還是會被鮫人穩穩拿捏住。
無非是早些與晚些的區彆罷了。
金尊玉貴的、心和耳根子一樣軟的小皇子,生來就是要被執拗又厚臉皮的壞蛋鮫人一點點蠶食掉底線,半推半就地吃乾抹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