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安,你這是過河拆橋!”
剛剛快活了一場的程亦安:“......”
“咳咳咳,你到底答不答應?”她紅著臉瞪過去。
陸栩生輕哼幾聲,抿了一口茶擱下,起身往外走,
“不碰你便是,搬去前院免談。”
給嶽母做法事,這事陸栩生肯定得配合。
待陸栩生一走,李嬤嬤帶著人進來收拾桌案,程亦安坐在羅漢床望著她,李嬤嬤便知她有話要說,待小丫頭出去後,難為情地喚了一句,“姑娘....”
程亦安讓她坐,李嬤嬤不敢,交著手立在她身側,
“我與祖母的事您知道了?”
昨日之事,她不信老太太不會遣人來知會李嬤嬤,
李嬤嬤澀聲回,“是。”
程亦安頷首,“嬤嬤,您是我的乳娘,一路將我養大,我對您感恩戴德,隻是我這兒也絕不準許有人背叛我,嬤嬤自個兒想吧,往後是照舊事事以祖母為尊,還是跟著我,您決斷。”
李嬤嬤昨夜收到老太太的消息,一宿沒合眼。
繼續幫著老太太看著程亦安,程亦安必定不會聽之任之,而程亦安呢,無父無母,是她照料長大的,早就生了感情,二來,程亦安如今是國公府世子夫人,未來的掌家主母,跟著她更有前途,是以一夜輾轉反側,她打定主意,“老奴已想好,往後事事聽姑娘調派。”
程亦安熟知祖母習性,用人三分信任,七分手段,遂問她,“祖母可握著您的把柄?”
李嬤嬤苦笑,“倒沒彆的,就是我女兒女婿在老太太嫁妝鋪子上當差。”
程亦安明白了,
“此事我心中有數,祖母那邊您先應付著,不急著撕破臉麵。”
李嬤嬤鬆了一口氣。
李嬤嬤到底能不能用,還要再斟酌,但眼下還有用得著她的時候。
“那現在,嬤嬤可以告訴我,我母親嫁妝何在了?”
李嬤嬤知道這是投名狀,不說實情不成。
遂湊過來,一五一十告訴她,
“先夫人的嫁妝先是貼補了一部分家用,餘下的在她故去後,被老太太收在院子裡,程家每一位新婦的嫁妝單子都在戒律院存了一份,老太太沒有動,一心替您收著,裡頭的金銀首飾家居擺件都添在您的嫁妝單子裡,就是一間鋪子和壓箱底的兩千兩銀票被二老爺輸了。”
程亦安驚道,“父親輸了我娘的嫁妝銀子?”
李嬤嬤道,“可不是,二老爺剛回京那會兒,知道您和夫人的事,心裡頭過不去,消沉了好一陣,那一陣子日日去外頭喝酒賭博,您也知道,咱們四房一直靠著族裡年底分紅過日子,老太太手裡辦了幾樁事,哪有銀子給二老爺償還賭債,無奈之下,便挪了夫人的嫁妝。”
程亦安閉了閉眼,氣得沒說話。
李嬤嬤又道,
“昨個兒老太太與您袒露實情,也是沒法子的事了,因為她老人家現在拿不出錢賠這筆銀子,二老爺更不消說,這些年進的少出的多,還有一家子要養,平日全靠公中月例度日,大額便得等年底分紅了。”
李嬤嬤給她出主意,“老奴給您說實心話,馬上年關,待長房分紅時,您趁機去程家,將銀子拿回來便是。”
程亦安看了一眼李嬤嬤,便知她是實心替她謀劃,“我知道了。”
“嬤嬤在程家想必也有些交好的,得了消息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李嬤嬤忙道,“這是自然的。”
前世程亦安滿心滿意信任祖母,哪會懂得經營人脈,如今李嬤嬤便是她在程家的眼線了。
又過了兩日,程亦安帶著人前往香山寺給亡母做道場,在山上住了兩日,到月底方回城,回府的這一日夜裡,膠州衛所出了大案,皇帝命陸栩生親自去一趟,陸栩生這一去又是好一陣子,程亦安就在府上陪著妯娌小姑子們繡花喝茶。
京城勳貴極多,官宦如雲,大大小小的宴席不知凡幾。
陸栩生不在府上這段時日,程亦安就吃了三家的席麵。
到了九月十三這一日,是吏部尚書府上鄭老爺的夫人五十大壽。
而這鄭老爺不是旁人,就是程亦彥的嫡親舅舅,程明昱的大舅子。
明瀾長公主蒞臨。
鄭家與陸家也有淵源,程亦安陪同大夫人和大嫂柳氏赴宴。
程明昱這些年深居簡出,除了在都察院忙碌,幾乎不去任何府上吃席,讓兒子送了厚禮,就不曾露麵。
明瀾長公主本與鄭夫人相識,今日倒也不是衝著程明昱來的,也不覺得失望,可就在午宴過後聽戲時,不知怎麼往人群掃了一眼,瞧見一位少婦穿著一身桂花黃的對襟長褙,文文靜靜坐在花廳窗欞下,斜陽漫過她周身,她肌膚雪瑩,眉眼生笑,有幾分不動聲色的驚豔。
長公主不知怎麼就被觸動了,身側女官察覺她的視線告訴她,
“這是陸栩生的新婚妻子,程家四房的女郎程亦安。”
好了,就是這一眼,眾目睽睽之下,程亦安被長公主強行帶走。
鄭家上下阻攔不及,陸家大夫人連忙回府報訊,
“了不得了,快些去給栩生送信,他媳婦兒被長公主帶走了。”
二夫人王氏和老太太均是一晃。
這事一出,意外也不意外。
明瀾長公主此人行事極其霸道,不按常理出牌,過去為了逼著程明昱見她,做出過許多荒唐事,這其中包括為難程家的子侄女眷。
所以程亦安並非是第一個被“請”去長公主府的程家人。
但今日長公主擄了她,實打實震驚整座京城。
就連素日縱著公主胡鬨的府中長史也生了忌憚之意,忙勸道,“殿下,她可是陸栩生的妻子,陸栩生此人,惹不得。”
長公主殿下雍容坐在鸞車,枕著一件虎皮褥子,回想方才那一眼,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賞心悅目,修長的護甲懶懶拖著雪腮,不在意道,
“惹不得也惹了,就因為她是陸栩生的妻子,才有分量。”
陸府這邊人仰馬翻,人是在大夫人手裡出的事,大夫人急得直掉眼淚。
“要不,我這就帶人去長公主府要人。”
二夫人這個時候就顯出她的擔當,沒有趁機數落大夫人,倒是比誰都鎮定,她搖頭道,“不必,長公主要逼出程明昱,咱們陸家去再多人都沒用。”思忖片刻,二夫人吩咐身側嬤嬤,“快去取我的品階衣妝來,我要進宮見皇後。”
唯一的法子便是讓聖上出麵,逼著長公主放人。
長公主是先帝和今上唯一的妹妹,整個大晉唯一的公主,座下封邑甚廣,府邸親兵一千,帳下門生來來往往,在朝中極有影響力,除了皇帝她誰的麵子都不給,甚至偶爾瘋起來時皇帝也奈何不了她。
如蘭和如惠被關在倒座房,程亦安則被帶來了長公主的暖廳,說是暖廳實則便是在花廳四周垂下卷簾,掩上格柵,擱上兩座炭盆。
暖廳正中有一條長長的紫檀雕花大案,上頭擺著一碩大的雲龍戲水端硯,各式各樣精致貴重的湖筆列了整整一排,每一物無不奢華靡麗。
長公主愛作畫,回府徑直在大案後坐下,著人攤開絹帛,擺上顏料,開始落筆。
程亦安就跪坐在她對麵的小幾,靜靜看著這位瘋名在外的長公主。
長公主此人霸道囂張,喜怒無常,她膝下無子,孤身一人,無所忌憚,偏又手握權勢,沒有什麼事做不出來,陸栩生不在京城,除非程明昱出麵,否則沒法收場。
堂伯父會來嗎?
程亦安不認為自己有那個分量,更重要的是,一旦今日俯首,保不準明日長公主故技重施,於程家女而言,便是無儘的災難。
所以,程亦安要自救。
想起前世這位長公主的種種做派,她很快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