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描述的這個人,好像壓根就不是我。不確定,我再看看。
她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讀那一大段一大段的溢美之詞。
直到書中說,月華郡主以行刺北陵納烏第汗、引發北陵內亂之功績,獲封“榮暉公主”之後,永徽帝下令於京城郊外的落雁山上,為榮暉公主營造衣冠塚。
謝琇諷刺似的勾起唇一笑。
假仁假義。
永徽帝不知道心裡多巴不得承王就死在北陵,但為了自己孝悌友愛的好名聲,還要拿一個年輕姑娘去把老邁又作死的承王換回來。
換就換吧,他還舍不得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去,於是拿彆人家的姑娘填這個坑,還說什麼“你原是‘天南教’右護法,想必身手不凡,足以自保;若換了旁人,說不定數月之間,便被那北陵蠻子磋磨致死,如此救人濟世,也是你的一樁大功德了”。
謝琇心想,沒想到吧,沒想到我這個天南教右護法下線得更快!
……要不是時空管理局當初的召回時限到了,我非得在北陵搞搞新事業,拉幫結派,連消帶打,然後以太後之尊揮軍攻下中京,要你這庸君為我牽馬墜蹬才行!
然後你若要議和的話,就得把你那心腹愛將盛指揮使獻出來,給我這北陵太後做個入幕之賓——算了。
她收起自己已經飄得沒邊的妄想,繼續翻著那本《仙京筆記》,然後手下翻頁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
她麵露愕然之色,目光落在那一頁的記載之上。
“……其後,榮暉公主墓便生出許多傳說,惜哉全無答案。如當日是誰在墓前遺下雙雁,為何哀歌起而風雪至,哀歌終而風雪歇;在山下與眾人交談之帝使其人究竟是誰,又為何聞哀歌而至潸然淚下,終不可知。”
她久久地凝視著這段話,最終伸出手來,輕輕地摩挲書頁上印著的“雙雁”二字。
是嗎,你還記得啊,弦哥。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彆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多麼遺憾,是要以這樣的身份再次與你相見。
但是,崔女士說得沒錯。她的確希望,來這裡執行任務的人,就是她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即使比她更優秀的人,也不會比她更適合這個世界了。
謝琇不得不暫時移開視線,深呼吸了數次,才慢慢地看下去。
然後,她看到了另一段自己感興趣的文字。
“永徽三十五年十月十二,帝遣使持節以祭榮暉公主。上命禮部尚書謝華遙為正使,中官高方智、雲川衛指揮使盛應弦為副使,餘下諸人,因人數眾多,餘未能儘述。”
謝琇的指尖在書頁上頓了一下。
是嗎。
謝華遙,不就是如今的謝太傅嗎。
看來,她這位便宜老爹,還曾經給她上過墳啊?
她還未及多想,就聽到外頭有人來請她去老爺的書房,說老爺已經趕回來了。
謝琇合上手中的書。
就先去探一下這位便宜老爹的底細吧。
畢竟,作為朝中吉祥物,按理說本應是個庸碌之輩,但居然還能這麼步步高升的人,必有特彆之處。
謝琇到了謝太傅的書房。自有長隨為她推開房門,再施禮退下。
於是,她看到了這位五年前曾經擔任正使、替她上過墳的便宜老爹。
確實,謝華遙看起來就是一臉庸碌之色,諸如權臣標配的“雙目有神”啦、“目露精光”啦、“鷹視狼顧”啦、“目若鷹隼”啦、“一臉精明”或“一臉銳利之色”啦,甚至是大文化人該有的書香氣或儒雅氣質,他身上統統都沒有。
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稍微有點腦子的賈政那種類型。有些誌大才疏之感,外形倒是有幾分書生意氣、仙風道骨,但細看過去,目光並不精明,而是透著一股呆意與愚鈍感。
這人不是真的靠了些什麼背景上的位,就是隱藏得夠好。
不過,想來也是,永徽帝那種平庸之君,總不能讓自己身邊環繞的都是聰明人,反襯得他自己格外愚拙。因此,“三公”這種重臣,拿幾個愛溜須拍馬的小人或貌似精明、實則愚鈍的蠢人來充數,也很正常。
不如說,這就是永徽帝為數不多的智慧之一。
搞些人才在較低的位置上替他乾活,維持這個國家的正常運行;再在他們頭上壓一些智慧最多跟他自己持平的呆鈍之輩。
這樣的話,底下的人才一般都往往有些傲氣,不願與這些濁世蠢輩為伍;但皇帝自己,也不會被這些重臣串通一氣或上下一心欺瞞過去,還能有機會不時地向底下“被上頭屍位素餐的愚蠢上司們壓製”的人才們施恩,這就形成一種詭異的平衡,就能讓他坐穩這個皇位。
謝琇覺得自己得再探探這個便宜老爹的虛實。
於是她向著謝太傅施了一禮,道:“父親。”,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