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到了這裡,空氣中的靈氣稀薄得根本結不出一個至少夠大的結界,她總不能結個小小的頭盔,套在謝瓔頭上吧!
好在這個符咒,小有小的好處,就是不用事先念動一大堆咒語來驅動。
謝琇把手背在身後,反手悄悄把符紙貼在已經硬梆梆的車簾上。
“咳……吾字‘晴臨’。”她眉頭都不動一下,十分鎮靜地答道。
她這一次把“晴臨”這兩個字的發音咬得無比清楚,盛應弦不可能聽錯。
因此他聞言,還稍微失了一下神,口中下意識重複了一遍:“晴……臨?”
謝琇道:“是的。晴日的晴,臨水的臨。”
“謝晴臨……”盛應弦那雙無神的眼眸投向她,但卻又無法聚焦到她的臉上,而是仿若徑直穿透了她的麵容,望向她身後更深更遠的地方去。
謝琇扯起唇角,萬分艱難地笑了一笑。
“是呀。聽說是來自於一首不出名的詩,”她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自然而輕快。
“‘獨醉遠廊吟舊句,乍晴臨水數疏星。人生蹤跡知何定,不在天涯亦似萍’。”
盛應弦那雙蒙翳的眼眸仿佛有些朦朦朧朧的,沿著她的語聲望向她。
他看上去有一點失望。而且那失望是如此明顯,明顯到她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他今年二十九歲,按理說應該已經修煉到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境界才對。
她忽然想起他們所見的最後一麵,他穿著一身緋袍,有些茫然失措地望著斷情絕義的她,靜聽著她一句句說出那些毫無來由的橫加指責,一句都不辯解,一句都不反駁,隻是那麼執著地望著她,好像那樣做就可以表達出他真誠明澈的內心一樣。
時隔五年,那個內心澄澈如明鏡一般的人,又一次站到了她的麵前。
然而,對於她來說,相隔的不是五年,而是十年,二十年,許多年。
她曾經真誠地愛過這個人,離開的時候,也的確曾經痛不忍舍。
但是時光能夠愈合一切傷口,不能夠穩定地控製好自己情緒、進而縱容情感戰勝理智的人,壓根就沒有資格成為“任務執行者”。
這一路上,她不知道曾經舍棄過多少人,也並沒有寄望過有朝一日自己還能與誰重逢。
現在站在這裡望著他,那熟悉的、俊朗的眉眼,富有磁性的聲音,那一副寬肩細腰長腿的好身材……依然處處都能夠牽動她的心。
就更不要說夾在亦正亦邪的男一號和成為酷吏的男號之間門,他那種永遠光明磊落、坦蕩正義的品格有多麼可貴了。
……也難怪謝瓔會寧可抗旨,也要一頭撞在他這堵南牆上。
盛六郎,無論何時,無論從何種角度去看,都是一個真正值得愛的人。
隻是啊,隻是她現在,愛不起這個人了。
紀折梅留在北陵的骨骸已朽,矗立在中京城外的衣冠塚也已曆經風雨剝蝕。
他也已經不再是她的目標。
……多麼遺憾。
謝琇最後向著他投過去一眼,爾後,她反手在身後,不動聲色地悄然扯下車簾上貼著的符紙。
符咒的效力頓時煙消雲散,車簾重新變成了布簾,在車門上晃晃蕩蕩。
車裡的謝瓔一下子就撲了出來。幸好謝琇早有準備,轉身一抬手,就將手臂橫過來攔住了她,沒叫她衝下車去。
謝瓔叫道:“你放開我!你憑什麼管我!一個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麵的姐姐,也好意思頂著那兩個字擺出一副長輩的樣子來管束我!”
盛應弦:“……”
他看起來好像很尷尬。
或許他覺得這是謝家的秘辛,是他不應該聽到的吧。
不過謝琇倒是要感謝一下謝瓔。正是因為她這種沒腦子的大鬨,反而把剛剛那種奇怪的氣氛一下子驅散了。
謝琇低喝道:“妹妹!你要讓盛侍郎看笑話嗎!還是想再領教一下我的本事!”
謝瓔:“……!”
她一想到剛剛自己猛地撲過去,卻在堅硬如石頭的車簾上撞得頭暈的慘狀,張口就想跟這個可惡的怪物姐姐爭吵。
但是這個姐姐方才那句“你要讓盛侍郎看笑話嗎”說得也沒有錯。
她……她可不能在光風霽月的盛侍郎麵前醜態百出啊!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恨恨地瞪著這位便宜長姐,然後放柔了聲音,對車下站著的盛侍郎溫柔說道:“……盛六哥,那……那我就先告辭了。近日家中事多,請你多多見諒……”
盛應弦還沒有說什麼,他旁邊的連營臉上就露出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謝琇不覺也有點尷尬。
的確,這幾句話說得破綻百出。
謝家自家的事,何故要讓盛六郎“見諒”呢?謝家又沒做什麼大逆不道之事,盛六郎也管不著謝家的家務事啊……
謝琇站在原地,腳趾尷尬得險些當場在這裡就摳出一座太傅府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