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說他自己“不長記性”。
他現在天資儘毀,經脈破碎,唯一留下的、使用暗器的手法還在,但能用到的也有限,因為氣力不足,也不能再加入內力作為輔助。她甚至不知道他身上的這一道傷口是如何得來的,有沒有消除後患,將來又有沒有比今夜更危險的日子在等待著他?
謝琇垂下視線,覺得他的雙臂又收緊了一些,像是一道鐵環、一個圈套,牢牢地把她禁錮在最接近他的地方。
她試了一下,隻能曲起肘來,反手用指尖摸了摸他緊緊抱住她的手臂。
“瑛哥,”她儘量好聲好氣地對他說道,“你要珍惜自己。”
高韶瑛的身軀微微一僵。
可是他一言不發,臉繃得緊緊的。
謝琇說:“那些人不懂得珍惜你,是他們的錯。你不要拿著旁人的錯,來懲罰自己……世界之大,總不可能隻有一條路,你還有許多才華,我們可以一起來想想還有什麼彆的——”
但是,她還沒有說完,就感覺耳畔的那股熱意猛地又湊近了一點。
高韶瑛在她的側麵,把自己的額頭輕輕頂到了她的鬢發間。
“可是,我就隻想要那一條路,那一條證明自己的方式。”他的嘴唇幾乎埋進了她的頭發裡,用一種可怕的、執拗的語氣說道。
“即使我要得救,我也希望要用那一種我自己選擇的方式。彆的道路、彆的辦法,都不能算是得救。”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愈說愈是讓謝琇感到一陣心驚。
“不,那樣——”她還試圖說一些什麼,想要說服他不要鑽牛角尖,說服他這條路走到黑就等於自毀;但是——
他把自己的整張臉都深深地埋進了她的發間,並且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額頭頂著那裡,用力地搖了搖頭。
“……彆阻止我。”他歎息一般地低語道,語調裡仿佛逐漸帶上了一層淡不可察的哭腔似的。
“琇琇,假如連你都不能理解的話,那我……那我……”
謝琇:“……”
她的心臟微微一悸,像是短暫地缺氧,令人頭暈眼花了一霎。
“我本以為我可以做到無所謂了……”他的聲音悶悶地從她的發間傳出來。
“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刻,我才知道……”
“我,畢竟是意難平的。”
“我……我不想背負著這樣的名聲,就這樣輸掉……”
“他們曾經都喚我‘高家的少主’,可現在我卻隻是‘那個廢人’……”
他哽了一下,抵著她鬢側的額頭慢慢地滑下去,落入她的頸窩中。不多時,那裡就變得潮潮的。
謝琇的咽喉中也仿佛堵著一個硬塊,使得她難以呼吸。她勉強咽了一下口水,開口道:“瑛哥……”
她的嗓子就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乾澀而刺痛。
但高韶瑛卻忽然又焦慮起來。
他猛地一下子抬起頭,急切地湊上來,鬆開了一隻手,去托住她的後頸,將嘴唇送上來,在她唇上一陣胡亂啄吻,像是要把她接下來打算說的話都全部堵回去。
他滿懷著的冤屈,混合著他渴盼的親情,與他隻能獲得的憎恨,化作了難以治愈的惡疾,一刀刀地刮著他的骨頭和血肉,令他疼痛虛弱,狼狽不堪。
他不顧自己腰腹間還橫亙著那麼長的一道傷口,強行把她拉到榻上,然後不管不顧地開始把原本就褪掉一半的衣服,從自己的那具軀殼上都七零八落地剝離下去。
他不讓她再說話,尤其是那些試圖說服他改變主意的話,他就好像打定主意一個字都不要聽,每當她微微一張嘴,他就悶著頭湊上去用唇舌去堵。
他討好她,取悅她,心驚膽戰地去碰觸她,膜拜她的身軀;她隻要微微一抬眼,他就仿若驚弓之鳥一般,立刻反省自己是否還有哪裡做得不夠,然後擅自找出了許多不滿意之處,馬上倍加努力地改正。
屋裡又逐漸彌漫開一點點淺淡的血腥味,可他就好像不知道痛一樣,汗水沿著肌理流下,混合了傷口處滲出的鮮紅血液,再擦蹭在她的肌膚表麵,像是一朵朵小小的、豔色的桃花。
最終他們都精疲力竭。
於是沒人打算重新起身去打水擦洗,就那麼彼此擁抱著,在黎明到來之前,擠在貧寒的定儀宗狹窄的臥榻上,骨血交融,深入肺腑,溫柔纏綿,至死方休。
作者有話要說: 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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