韞王又是一陣哈哈哈的大笑,就好像很喜歡聽到這種花娘爭風吃醋的小心機故事似的。
“好,好。”他縱容似的注視著曲晚芍那張嬌豔的臉,“既然曲姑娘說她好,那就是好……”
他四下環顧了一周,最後替那位“瓊姿姑娘”指了一個地方。
“既如此,本王少不得也要替你找一個好去處……”他笑道,不動聲色地向著下方的某個位置使了一個眼色。然後,立刻就有一名侍仆沿著他示意的方向轉身匆匆而去。
“既然是曲姑娘一力稱讚的妙人兒,本王怎舍得讓你拘謹地跟我們這些慣會嚇唬人的老人兒坐在一道?”他指著他目注的那個位置,對“瓊姿姑娘”說道。
“不如就去坐在那裡,挨著本王手下的青年才俊吧……本王也不是不解風情之人,姐兒愛俏的道理,本王還是懂的……”
“瓊姿姑娘”——也就是謝琇——心下一陣冷笑。
說什麼憐香惜玉,姐兒愛俏?還不是因為“瓊姿”是個新麵孔,應該並不像韞王事前所預料的陪客鄭餘容那樣已經被查了個底朝天,所以韞王可不敢把她這個生麵孔放到這座流杯亭裡那些他打算拉攏的貴人間門,隻好一杆子把她支到稍遠的地方去了……
幸好永王做了兩手準備,作為婢女的翠羽是會時刻跟著曲晚芍的!翠羽的記憶力也就是為這種場合準備的!
謝琇垂下視線,向著亭中上首深深行了一記萬福禮,道:“如此,奴家要多謝王爺體恤……”
尾音嫋嫋而儘,她已小碎步向著身後韞王所指的方向躬身後退下去。
今日的曲水流觴場地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水渠,由流杯亭中引出,沿著庭園蜿蜒曲折,最終彙入遠處的荷花池中。
流杯亭再大,亭子裡的座位也有限,招待的自然都是韞王眼中一等重要的勳貴們;而他所指的位置其實算是次一等的佳座,就在亭外的長廊裡,緊挨著亭子。
在這種場合裡,她退出亭子以後,就可以轉過身去向著自己要去的方向走了。於是她一直警惕著自己的身後,緩緩倒退至亭子的台階前,方慢慢直起腰來,一轉身——
當即就愣在了那裡!
因為,她已經看見了剛剛受了韞王的示意而退下的那名侍仆,此刻正站在一個座位的旁邊!而那就是韞王給她指出的地方——好巧不巧,正是這裡最年少英俊的男人,劍南高氏的前任少主,所坐的位置!
謝琇:!!!
她剛剛沿著長廊和廊外的水渠一路行來、進入流杯亭的時候,全副注意力都在韞王以及座位緊挨著韞王、明顯是一群重要勳貴們的身上,至多分出一兩分注意力,掃了一圈四周,確認範隨玉作為女眷,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沒有穿幫之憂;所以她方才壓根就沒有注意到,高韶瑛居然也坐在這裡!
在這種場合中能夠靠著亭子這麼近就坐的話,想必已經是很為韞王倚重的心腹了吧……否則的話,即使是長廊也麵積有限,高韶瑛又年紀尚輕,也沒有多麼高貴非凡的身家背景,是不可能列席於此的。
事發突然,謝琇的脊背都猛然僵硬了一霎!
此時,高韶瑛就坐在那裡。他略略向右側身,手肘支撐在盤坐的膝上,手中握著一個酒杯,杯中猶存半杯殘酒,搖搖晃晃地似要溢出杯口。
原本他應該是與他右方的那個大胡子男人談笑的,聽到韞王玩笑似的指派之後,他抬眼向她的方向望來,麵上的神色不辨喜怒,就像是莫測高深地打量著她,衡量著她的斤兩。
謝琇也品出了幾分剛剛韞王指派她到這裡來坐的用意——很明顯是想讓高韶瑛順便監視一下她這個突然出現的新麵孔,讓她不要生事。
而為什麼韞王要把這個任務交給高韶瑛呢?想必是因為這陣子以來,他已經習慣了把這種不便於人言的秘密任務隨手就交給高韶瑛吧。
在滿室喧囂中,他們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一觸即分。
空氣都仿佛在那一霎停滯了。
然後,謝琇垂下視線,抿唇輕輕一笑,拉了拉自己臂間門垂下的披帛,緩步走向高韶瑛身旁,果然大大方方地在他身側落座。
那名侍仆見她找到了正確的位置,也不多作停留,而是先向她略略一躬身,爾後抬起頭來,目光在她身旁的高韶瑛身上停頓一霎,順勢退下。
高韶瑛的位置也很妙,他的左側就挨著一道小門,邁入那道小門,再繞到庭院裡走一點就是通往流杯亭的另一道台階,因此他的左側無人,右側就是那個心裡藏不住事的大胡子。
謝琇刻意繞到高韶瑛左側落座,大胡子一下子就不滿意起來,抻著脖子嚷嚷道:“誒,瓊姿姑娘,你這就太不夠意思了……既是來了我們這裡,緣何隻靠著高大郎?難道某會吃了你不成?”
謝琇還沒說話,高韶瑛就抬起眼來,平靜地瞥了那個大胡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