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或許不能為你做到很多事……可是誰對你不好, 我可以一個個替你揍他們……”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死。這沒什麼可怕的……”
眼淚在她臉上流成兩條小河。她想自己現在看起來一定糟透了。
沒關係。謝琇想,高韶瑛當初看上她, 可能也不是因為她漂亮。
他看上她, 是因為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會到高家真的去尋找什麼食鐵獸的姑娘。
她對高家沒有其它的謀算或不良的動機。她對高家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期望或不切實際的妄想。
她隻是想要在那裡找到食鐵獸。
她當初迅猛地撲上去親吻他,也不是因為他是高大少。
正如她想要替他挨個去揍那些對他不好的人一樣, 她這麼做, 是因為她喜歡他。
他是高韶瑛, 她喜歡他。
他是張阿三、李四郎或王鐵柱,她仍然喜歡他。
他可以是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 他可以隨意叫任何一個潦草的或滑稽的或平庸的或英明神武的名字,但隻要他是他, 她就喜歡他。
她終於和當初躲在定儀宗以暴睡來療情傷的那個自己,達成了和解。
仿佛哪裡傳來砰的一聲,可能是她三觀崩碎的聲音。
不過,沒關係,反正她的心臟同樣也碎了,拚不起來就拚不起來吧。
她問他:“瑛哥,我可以吻你嗎?”
高韶瑛幾乎快要眯到一起的雙眼又猛然睜開。有那麼一瞬間他看上去是那麼震驚,就活像是她又問了什麼愚蠢的話一樣。
“你可以……對我做……一切的事,”他終於低聲答道。
“……隻要……你喜歡。”
淚水衝垮了她的眼眶,心臟, 以及一切有形無形的堤壩。
她忽然想起他們在分彆後再一次於禹都重逢時, 那夜寂靜幽深,他伏在她的懷中,哀懇地凝望她, 一聲聲說著:琇琇,你要愛我。
“喜歡的,”她啜泣著,儘量放大聲音,對他大聲說道。
“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那個字終於衝出心口,破胸而出。
“……我愛你啊。”
他們上一次相見的最後,他站在“白園”的大門外,長身玉立,風儀俊挺,對著她鄭重一揖,一字一句地說道:承蒙眷愛,必不相負。
他的確沒有背棄自己的諾言。
這一生到了儘頭,他也沒有辜負她。他隻是要離開了。
她忍住喉間的哽咽,傾身上前,用雙手萬分珍惜地捧住他的臉。
他的頭虛弱無力地略微後仰,靠在牆壁上。她捧起他的臉頰,讓他淡白色的嘴唇在她麵前仰成易於親吻的角度。
他們再一次像那天在劍南的細雨中那樣,交換冰冷又熾熱的長吻。
可是,那一天的親吻裡,是愛情生發的美妙意味。
今天的親吻裡,這場愛情卻在逐漸死去。
她從未想過,這種證明愛意的親吻,有一天會用以訣彆。
以前她在看那些文藝小說的時候,看到過一種說法。
聽說這世界上有一種沒有腳的鳥,一生下來就隻能飛翔,直到死去。一生隻能落地一次,就是在它死的一刻。
她當時年紀小,被感動得稀裡嘩啦。後來長大了,明白這種說法可能隻不過是一種藝術性的加工而已。
……但是現在這一刻,她仿佛明白了,或許那種沒有腳的鳥,的確是存在的。
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劍南的那個下雨天,她與他在竹林之中相遇,當時她淋得渾身透濕,他卻撐著一柄二十四骨的竹傘,傘麵上繪著晴空、白雲和飛鳥的圖案。
啊,那傘麵上的飛鳥,就是那一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