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謝琇暫時在都家借住, 但是她每天依然有機會見到謝玹。
因為巡視鄉裡的重責大任,還是由他們兩人共同擔負的。
……確切地說,是謝琇執意要與謝玹【共同】擔負的。
否則謝玹真的能隻憑自己的雙腳和一雙貼了神行符的雙腿, 每天就橫掃過雲邊鎮全境!
謝琇其實一直有種印象,就是謝玹和那些走男頻風的氣運之子完全不一樣。
他活得簡直像個端正自持的廟裡神像一樣。
每天就像苦行僧一樣, 用雙腳丈量雲邊鎮的每一寸土地, 甚至連後山都要不時地上去巡視一番;而且, 在巡視之餘, 他還不停地更新他的陣圖設計,往雲邊鎮的四邊布下驅魔陣法, 並不斷加以更新和增益, 恨不能讓這個陣法的有效範圍擴展到雲邊鎮的角角落落, 一寸土地也不落下。
他不僅是個除魔術方麵的天才,他還是個陣法天才。他不僅天才橫溢, 他還卷生卷死。
俗話說得好, 不想擺陣的除魔師不是好符修!
……而她,謝十二娘,毫無疑問,就是她兄長的對照組, 不怎麼擅長擺陣的除魔師, 於畫符一道, 也很平庸,畫出來的神行符用來平穩安逸地運送傷員正好(。
謝琇本以為謝玹現在困於心魔, 或許因為能力的停滯不前,他會稍微有所放鬆;但她在後山的林間小道上遇到他的時候,才發現他其實卷得更厲害了。
她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半蹲在一棵大樹下, 不知道在樹根部正在鼓搗著什麼。
她從他的身後,隻能看到他的右臂緩緩移動,仿佛沿著某種既定的線路,但她卻看不出來那種線路是什麼。
她生怕他是在做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因此連自己因為攀爬了好長一段山路而變得有絲沉重的呼吸聲都按捺住了,屏住氣息遠遠地站住,遙望著謝玹的動作。
但謝玹畫得很慢——姑且認為他是在畫什麼東西吧,因為他手臂的移動路線曲曲彎彎的,很像是在勾畫某種符籙上的圖案——謝琇在原地站了少說也得有十幾分鐘,可是謝玹依然沒有結束的意思。
他全神貫注,好像也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來了。
的確,這裡已經深入了後山的密林之中,人跡罕至。
謝琇愈看愈是有點擔憂。
謝玹的能力值可是本作天花板,即使現在隻算是原作的第一個單元而已,他的初始能力值應該也已經能完爆大多數除魔師了……至少完爆她這種炮灰的能力值是毫無問題的。
因此,需要他長時間全神貫注地進行繪製的符籙——或陣法?——到底是有多困難或多強大?覆蓋的範圍到底有多廣?會抽空他的靈力嗎?會讓他的能力也無以為繼嗎?……
謝琇在樹後站得愈久,心頭不停地一個一個蹦出來的新問題和新擔憂就愈來愈多。
她甚至感覺自己很明顯地開始心神不寧了,於是趕緊摸出一枚隱匿符拍在自己身上。
這種隱匿符讓全盛時期的謝玹來用,大概能讓他的身形和氣息,乃至整個人的存在——都無聲無息地消融在空氣裡。
當然,他本人其實還站在原地,但任是多麼強大的妖鬼或除魔師,都無法再捕捉到他的身影,甚至無法察覺他的存在。
但是,這枚隱匿符出自於謝琇自己的手筆。
也就是說,她最多隻能把自己逐漸變得混亂起來的氣息再隱匿下去,但身形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了。
……這枚符咒並沒有那麼強大的力量。要它同時滿足兩個條件,是太為難它了。
而且這棵樹的樹乾也並不那麼粗,至少謝琇躲在它後麵時,必定會露出裙角或手臂的一部分。
可即使是這樣處處都是破綻,不遠處的謝玹卻全然未覺。
這就讓謝琇更難以扭頭就走了。
她忐忑不安地站在樹後,終於等到了謝玹停下繪製的動作,那隻右手懸空在那裡,停頓了片刻之後,他忽而長身站起。
謝琇以為下一秒鐘他就會回過頭來,溫和地說“我知道你在那裡,出來吧”。
因為在從前的無數次捉迷藏或開玩笑的記憶裡,他就是這麼對她說的。
……然而他沒有。
謝玹雖然站起來了,但依然垂著頭,仿佛仍在注視著他剛剛繪製的那個圖案——那道符咒。
可是,怎麼會這樣呢?他也對自己所繪製的陣法或符籙開始毫無把握了嗎?
謝琇心下一悸,主動從樹後閃身出來,叫道:“……玹二哥。”
她刻意把控著聲音的高低,自覺這種聲調並不吵鬨或驚嚇旁人;但是,謝玹的雙肩卻猛然一顫。
他在原地僵滯了兩秒鐘。繼而,他猛地轉過身來。
他轉身那個動作的幅度之猛,甚至帶起了他的衣袍與寬袖的下擺,在空中蕩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謝琇:……??
怎麼回事?怎麼儘是一些她猜不到的反應?
她忍不住大步流星地往他那裡走去,半途上由於焦急還小跑了幾步,一路來到他的麵前停下,才發現謝玹的表情有點奇怪。
他的神情仿佛並不像是偶爾遇到時的欣喜,而是視線在她的臉上略略一頓,就又往旁邊蕩開,不再看她了。
謝琇:???
等等,他的氣難道到現在還沒有生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