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是什麼毀天滅地的真相呢?
以前也有過多次類似的情形,配角組和炮灰組的任務過程中都遇到過。
任務執行者或許是出於好奇、或許是出於感情,也有一些人是為了深挖故事線、以為能夠發展出什麼隱藏劇情……總之,秘密挖掘到最後,劇情都崩潰了。
因為太過介入主線劇情,乃至達到了能夠左右氣運主角的影響力,這對於很快應該下線的配角或炮灰而言並非好事。
你問謝琇沒有發覺謝玹對於他這個妹妹的反應有一些不對嗎?
……不是的。
你問謝琇是因為不喜歡謝玹這樣又正直又坦蕩,光明磊落的好男人,所以才會故意在他麵前裝傻,對他言行舉止裡透露出來的那些微妙的小細節視而不見的嗎?
……不是的。
她當然發現了,也當然欣賞這種類型的人。
可是那又能怎樣呢?
她並非他用以寄托情感的“謝琇”本人。她也不可能陪伴他走過漫長的大男主的人生旅程,直至最後。
假如這個故事裡要有一個外來的好姑娘來打破他無CP的宿命,那也不應該是她。
那樣的劇情說不定還是很有看點的,但是那理應與她無關,她也不應該真的插手乾涉。
她一再地稱呼他“哥哥”,難道是因為劇情的強行要求,必須每句對白都以“哥哥”開頭嗎?
當然不是。
她隻是借此來提醒他,也是在提醒自己。
……骨科雖好,卻萬萬不能真的有所發展。
一旦逾越了那條微妙的界限,輕則她這邊被封直播間,重則他那邊整個小世界崩毀。
要談一場傷筋動骨的感情,就已經夠讓人退避三舍的了;假如還要談一場毀天滅地的感情,那還不如當初就不要開始。
“……哥哥,”謝琇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雙手從他的臉頰上移開,向下落到他的雙肩上,並稍一用力,握了握他的肩頭。
“你有你的使命。我呢,也有我的。”她說。
“你想用你的方法去解決問題,但是你不想把一切的實情對我和盤托出……這也沒關係,我能理解。”
“但是,你不能阻止我用自己的方式去追尋答案。”
“我唯一能夠向你保證的,就是我不會用那種犧牲或者獻祭的方式——”
謝玹:!
謝琇凝視著他,歎了一口氣緩下了語調,柔聲說道:“……因為我不願讓你傷心,哥哥。所以我決不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鋌而走險。”
謝玹:!!!
他沉默著,過了很久很久。
最後,他長長歎息了一聲。
他沒有再說話,但謝琇知道這便算是他再一次向著他的妹妹讓步了。
沒錯,“你不說我也不說,於是重重誤會就是這麼養成的”是一個狗血好梗,但是謝琇並無意於使用這個梗。
當她覺得難堪的時候,也不想把真相告訴旁人,即使對方是那個自己覺得親近或可以相信的人。所以她不會強求謝玹一定要老老實實全盤交待。
誰還不能有一點自己的小秘密了呢?誰還不能為了顧及自尊心或者麵子,稍微有所保留一些呢?
要一位光明磊落、清白正直,總是想將世間正氣一肩擔起的正派好男兒,對他的妹妹坦白說出“我已經被心魔困擾多時,假如你還是不肯回來的話,這心魔隻有變得更厲害,難道你不想顧及我了嗎”這一類類似於骨科和爭寵一般的台詞,本來就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更何況,他也恥於承認,心魔竟然給他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影響吧。
而且,謝琇總覺得,不能因為她更傾向於信任哥哥這個原作蓋章認定的正派氣運男主的話,就如此輕率地給都大少爺判了死刑。
都大少爺或許的確是心計百出,也並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柔弱不能自理;但是那個黃昏,在被她婉拒之後,他氣惱之下幾乎是慌不擇路一般地匆匆離開,卻去而複返,站在園中的小徑上,向著她伸出手來,對她說“夕陽西下,可緩緩歸矣”的一幕,卻深深鐫刻在她的記憶之中。
很奇怪,現在回想起來,她甚至產生了一種奇妙的錯覺——
仿佛她再回想起那一幕畫麵的時候,無關情愛,就隻是單純地覺得,那個場景太美了,如夢如幻,如詩如畫,就仿若是特意建構出來,再落於筆下,繪於紙上,無論何時回望,都溫柔而完美,帶著夕陽映照下泛黃的暖色濾鏡,像是一幅久遠傳世的畫卷。
而那幅畫卷之中長身玉立的人,暮色灑落下來,將他披著的淡色外袍染成一種溫暖的橙黃色;夕陽投下的光點在他發間跳動,而她還記得,稍早前那個人盤膝坐於亭中的琴案後,纖長的手指撥弄琴弦,曼聲吟道: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她現在很想知道,都懷玉究竟有多少種樣子。他所表現出來的那些模樣,又有哪一種是真正的他。
謝琇其實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有一點冒險的。
但是她不得不立刻這麼做。
她並不是一個演技出色的人,崔女士所傳遞給她的心得之一,也是“假如演不過彆人,就拿出你的真誠來應對吧”。
因為無論何時,坦率地做自己,表達出誠意與善意,儘自己最大的努力——這總是一種可以刷到好感度的方法。
謝琇一直覺得這種方式是好用的,直到這一刻她發現,正是因為太好用了,所以她刷出了過多的、她負荷不了的好感度。
……因此現在,在心理上,她必須找個外援才行。
或許這麼說是糟糕了一點,但是現在,她隱約想要借助於都懷玉的昳麗如玉,來抵抗謝扶光的凜然含光,所帶給她的震撼。
倘若說都懷玉是謫仙,那麼謝扶光就是人神。
……但不管是哪一位,可能都不是她真正要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