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榮的鋼鐵直女, 直球小能手謝琇同學,那一天第一次從任務對象的麵前逃跑了。
病弱心機型選手本來就是她最不擅長應對的類型,更不要說親身經曆, 直承衝擊,攻擊力簡直一瞬間破表, 一記直球正中她的麵門, 打得她眼冒金星,頭暈腦脹。
於是, 謝琇果斷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演技浮誇地按住自己的腹部, 說“哎呀我果然是餓了,餓得胃痛”,然後一轉身回到桌邊,故意把繡墩拖過來背朝著都瑾落座, 還要整個人差點把臉都埋進麵碗中,吃得飛快。
但是, 都瑾的視線,仿佛始終灼灼地落在她的後背上,險些讓她的後背連同頭發絲一道燃燒起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湯餅和配菜咽下去的。而強行咽下去的湯餅, 全部都淤積在她的胃裡, 讓她噎得一陣陣難受。
而且,因為那種隱約的心慌,她對於手底下的輕重動靜控製得不是太好,勺箸偶爾會刮過碗底, 發出零星幾聲磕碰聲。
……聽上去就跟斯文風雅的閨秀氣度毫不相關。
不過,都瑾好像並未介意,反而輕咳著發出了幾聲低笑。
那笑聲裡, 似是帶著一絲愉快之意。
雖然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整個人身上透露出的氣息——那種感覺——仿若重新又變得像是一個正常的人,可以活下去,有所希望,不再衰敗殘朽了似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
都瑾撐過了那一晚。爾後,雖然他還需要臥床,但是在經過了大約十幾天的臥床休息之後,他竟然也能漸漸地起身,在房間裡行走,再到庭院中行走了。
但是,在這十幾天之中,謝琇卻無暇過多關注都瑾的康複進程。
因為雲邊鎮忽然出了許多狀況。
起初是有人還像鬼打牆一樣走迷路,或者懵懵懂懂如同夢遊一般,夜間無知無覺地出門,到了早上一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在鎮上陌生的某一處——總之肯定不是在自己家中的臥房裡。
謝琇也曾經努力去追查此事的源頭,想找到下手的究竟是誰,但卻徒勞無功。
畢竟有太多種妖鬼都具有迷惑人心或者玩障眼法的技能了,比如那天下午在溪水畔,在低等惡鬼偷襲都瑾、反而被謝琇除滅之後,那個隱於暗處向他們發動“惑心”技能,但她始終沒能抓到或找到蹤跡的魅妖。
後來,事情變得更加不妙了。鎮上開始有人失蹤。
確切地說,失蹤的都是年輕少女。
這和之前的鬼打牆或者夢遊一案的受害者還不一樣。之前有過那種遭遇的人,並不分男女老幼,倒反而像是遇上了一個隨心所欲尋找受害人的妖鬼,因此人人自危。
但這一次莫名其妙就開始發生的失蹤案卻不太一樣,受害者都是年輕少女,家境不一、性格各異,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稱得上美貌。
在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裡,已經有三位少女失蹤。這對於一個規模並不算很大的鎮子來說,算得上是重大案件,甚至連縣太爺都驚聞此事,派了捕頭來破案,但毫無懸念地無功而返。
縣裡來的大捕頭看上去也精明強乾,但卻連一點線索都沒有找到,更遑論少女們的下落。
謝玹在仔細觀察和走訪調查過之後,斷定此事必定為妖鬼所為,與凡人無關。縣裡來的捕頭雖然看上去好像半信半疑,但他也沒有更好的解釋,於是就把責任一股腦地委任給了謝玹,說“謝公子不是一位名氣不小的除魔師嗎,既然此事源頭還要著落在妖鬼之物身上,那麼就非凡人之力所能及;破案尋人之事,多半還要仰賴謝公子一肩擔起”。
謝琇很擔憂,但她知道,謝玹除了點頭應承下來之外,彆無選擇。
任何人都可以在麵對強大的妖鬼之時動搖、後退、撤離或逃跑,但虞州謝氏不可以。
任何人都可以在麵對強大的妖鬼之時坦然說一句“鬼物強大,是我學藝不精,力有未逮,不敵鬼物,實屬遺憾”,但虞州謝氏的麒麟兒不可以。
沒有人真的在意虞州謝氏的麒麟兒是否也有力不能及之處,也沒有人真的在意虞州謝氏的麒麟兒是否也會感到孤立無援、感到疲累、感到身體和靈力被虛耗造成的痛苦。
虞州謝氏的麒麟兒,更不能表現出有任何脆弱之處,即使他有,即使他已然快要支撐不住。
謝琇看得出來,謝玹現在受心魔所限,能力沒有之前那麼強了。
雖然這個事實很殘酷,但不得不說,這就是他們必須要麵對的問題。
上次在林中,她看到謝玹久久逗留在一棵大樹下繪製法陣,也是因為他受限於心魔的威力,能力大大下降,所以才花了比從前多一倍……或者說,或許是多數倍——的時間。
心魔對於任何修道者來說都是一種虛耗和反噬,隻是那些以養花種草、烹茶煮飯入道之人,所表現出來的後果,並沒有這麼直接、這麼殘忍,會牽連影響到蒼生而已。
謝玹現在法術的威力也有所降低,儘管他竭力遮掩,還是在謝琇麵前露出了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