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她失聲問道。
任瀟說:“瞬時血腥程度飆上了18+的分級,你說呢?”
謝琇:“血……血腥?!”
看著她都震驚得結巴了,任瀟反而一笑,再度用力地一拍她的肩膀。
“安心啦,說不定是流量密碼呢。”她衝著謝琇眨眨眼睛。
“我等下給你發個粉絲向混剪視頻,那一幕看上去居然剪得還挺唯美……”
謝琇震驚:“距離我咽氣的那一幕才過去多久?怎麼混剪都出來了?這些剪刀手用的不是剪刀,是飛梭吧?!”
任瀟哈哈大笑,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謝琇沒敢再看那塊屏幕裡的直播,回到了辦公室裡。
很快,手機傳來“叮”的一聲,任瀟發來一個鏈接。
謝琇打開之後,幾乎是立刻就陷入了沉默。
混剪開場就是那片通天山脈之中熟悉的溪水與瀑布的景色,鏡頭一轉,長宵的衣袍前襟與衣袖上滿是血痕;她看到自己那具已然失去生命力的身軀半坐於地,上半身則被他愛惜地以左臂單手支撐著,半倚在他的懷裡。
長宵直勾勾地盯著她已經安然闔上的雙眼。不遠處,神族來追殺他的人馬已經快要逼至近前。
下一刻,他的右手五指忽而成爪,一下子扣入“謝琇”的胸腔,生生將她的那顆心臟挖了出來!
謝琇:!!!!!
不知為何,她感到自己的心口也仿佛一涼。
那顆心臟已經不再跳動,但長宵死死盯著那顆心,停頓了片刻之後,忽而仰天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粗啞,如同鷹鴞嘯叫一般令人心驚。
他竟然還在自言自語。
“我不傷心……對,我不傷心……”
“從上古時期以來,妖鬼都是這樣欺騙‘善果一族’的……以情愛相誘,騙他們心甘情願奉獻出血肉……”
“現在我也這麼成功了……對,我可快活了……”
“謝十二,你蠢不可當……你懂嗎?你最蠢了……連誰對你是真的好都不知道……”
“你多蠢啊……你不是一直不肯相信我嗎……那就一直不相信下去啊……”
“你現在死掉了……而我現在借助你的血肉施舍,未來則可以成為三界共主……你說,你那個好哥哥若是知道了,會不會跟我拚命?”
謝琇:“……”
啊,真的,求彆再說了。
你竭力得意大笑的樣子真的很狼狽,狼狽到會讓我這微末的良心有一點痛。
獵人掉入了陷阱,而獵物全身而退……這是多麼荒謬而悲哀的一幕畫麵?
這讓她雖然成為了那個勝利者,可是她並不感到多麼開心。
這個故事到了最後,沒有一個勝利者。她想。
即使今時今日她沒有以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退場,但凡人的壽數有限,而妖鬼的生命漫長,將來的某一天,也總是會變成這樣的。
到了那個時候,隻會更無法割舍而已。
而且,以“善果一族”必須定時以血肉飼喂自己所控製的妖鬼的這種模式來看,即使今天神族沒有追殺而至,但一個人能夠提供的血肉終究有限,他們分彆的那一天或許也將會很快到來。
歸根結底,他們兩人從來不可能是同路之人。即使勉強,也無法長久。
隻是這一段兩人同行的旅途太歡愉,使得他們都暫時忘卻了這一點而已。
但這種萍水相逢、偶然相遇的旅途,終究是要抵達終點的。
即使他們能一起去三界的儘頭,也終將在那裡停下腳步,分道揚鑣。
這樣的道理,他那麼聰明,為什麼會忘卻了呢?
屏幕上,原本在長宵說話時音量已經被調得很低的BGM,陡然奏起一波激昂的旋律!
謝琇:!
然後,她就眼看著長宵果真將那顆心塞進了自己口中,鮮血就沿著他的唇角,一縷縷流到下巴上,再淌到他白衣的前襟上。
可是他仿佛毫無所覺。
他低下頭去竭力吞咽,剛剛還趾高氣昂地揚起的頭顱深深地低了下去,肩膀都在微微地顫動。
在他麵前,神族的人馬衝到了距離他一丈之處。打頭的那名銀鎧小將,已經戟指他這神界通緝的禍神,厲聲喝道:“罪神長宵!神兵天降,你已無路可逃!還不速速就縛!”
長宵則隻是深深低垂著頭,就像是壓根沒有聽到銀鎧小將的呼喝一樣。
他隻是顫抖著雙肩,懷抱著她失去生命的軀殼,額頭都像是要抵到她鮮血淋漓的胸膛上去。
神族的兵馬終於全數趕到,就在銀鎧小將身後列陣,放眼望去總有一二百人之數,威風凜凜,人多勢眾,幾乎將溪水畔這片空地擠得滿滿當當。
長宵終於緩緩抬起頭來。
當他的整張臉都在屏幕上呈現出來的一霎那,謝琇忍不住脫口驚呼了一聲:“啊!”
因為他此刻眼下竟然有兩道鮮明的血淚,淚痕劃過整張蒼白的臉,消失於下頜處。
他動作無比輕柔地放下“謝琇”的身軀,爾後慢慢地站起身來。
他壓根沒去顧及自己麵上、身上淋漓的血痕。隻是麵對著麵前的神族人馬,慢慢地昂起了頭。
“爾等鼠輩若是現在就拔出劍來捅進你們自己的胸膛,本座尚且能留你們一具全屍。”他冷冷地說道,聲線嘶啞得幾乎聽不出昔日那種朗潤清亮之感了。
謝琇:“……”
是的,的確如同任瀟所說的那樣。
他瘋了。
非常冷靜,非常清醒地,瘋了。
謝琇壓根就想不到,自己能把一個例行的BE刷成這麼慘烈的效果。
長宵從來都表現得像是個薄情之人,誰知道一顆心就能把他逼迫到這樣的地步呢?
她眼睜睜看著他仿佛不知痛一樣,瘋狂地戰鬥著,拚著一身是傷,最終斬殺了全部的來敵——對,是全部,一個不剩——然後,他抱著“謝琇”的身軀,又走回了那棵老榕樹下。
他現在似乎具有極高的神力了,但他依然是用腳一步步走回去的,隻有到了樹下,他仰望著樹冠掩映間露出一角的那張寢台,才神色微動。
下一刻,他一晃身,人已在樹頂的那張寢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