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曹十七娘即使現在這一刻是真誠的,她所許諾的事情也不一定能夠做到。
若昨夜那人是曹隨派來的,曹十七娘又有多少資本可以與曹尚書家中寵愛的侄兒相抗?
而且,“謝瓊娘”的病是假的,自然無所謂是否治愈。謝瓊娘心心念念的“薛公子”,從外形到名字,全是假的,自然不可能被找得到。
謝琇按了按眉心,似是強忍著頭痛欲裂的痛苦,輕聲應道:
“如此,就偏勞十七娘了。”
大夫很快趕到,一番診治之後,聲稱病因與曹十七娘所推斷的大差不差,都是乍然大驚大悲之下,身體虛弱,原本被壓製的病氣驟然翻湧上來之故,並沒有什麼大事,休養幾天、喝些藥即可。
待得月桃把煎好的藥端上來,謝琇的鼻子又開始發癢了。
但月桃還站在一旁虎視眈眈,謝琇在舌下早已壓了一枚解毒丹,此時便也泰然自若地將那碗藥一飲而儘。
……真是酸爽。這一副藥也不知道加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配方,不僅苦,並且還發酸。即使謝琇含著解毒丹,但靈丹妙藥也隻能解毒,並不能讓她屏蔽味覺,因此還是害得她一時間連表情管理都失效了,整張臉皺成一團。
時空管理局是時候出個味覺屏蔽的新功能了!萬一要是去到哪個任務世界裡,需要攻略的對象廚藝稀爛還超愛做飯怎麼辦!
但是月桃卻好像對謝琇的表現非常滿意,甚至還緩言勸慰了兩句諸如“良藥苦口利於病”、“小娘子按時服藥,定能很快恢複健康”之類的廢話。
謝琇:嗬嗬。
說起來解毒丹太強效了也不好,不方便她弄清楚對方下的到底是什麼效果的毒,也就影響她的演繹效果。
所以謝琇一般要服用解毒丹的時候,都是先劑量減半,讓自己輕度中毒,體會到了這種毒藥的藥性究竟為何,再補上另外的一半。
這一次給她下的藥,看起來就是讓她疲乏無力、頭腦昏沉的,或許還有點讓大腦混亂的作用,因為月桃人還沒出屋,謝琇就感到視野都開始重影了,人也變得格外遲鈍,與月桃沒話找話的對答都開始反應不過來了,答得驢唇不對馬嘴;而且,很奇怪的是,她的耳朵能夠聽出自己的嘴巴說出的話含含糊糊、又沒什麼邏輯,但她的大腦和嘴巴就是組織不出更清楚明白的話來。
月桃看起來算是解除了戒心,東拉西扯地又跟她說了幾句話,在謝琇回答得愈來愈混亂而沒有邏輯之後,月桃總算含笑告辭了。
總算敷衍走了月桃,謝琇立刻又翻出一粒解毒丹咽下,閉目休息片刻之後,感覺自己正常多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幕後黑手給她嗑的這是什麼藥,整個人都陷入恍惚迷亂之中,嘴雖然長在自己臉上,但卻像是不屬於自己的一樣,說出來的話跟自己想的都不一樣……幸好她是半靠在床頭裝病的,不然下地走兩步的話,她很懷疑自己會不會手舞足蹈不能控製,又或者東倒西歪活像是喝醉了酒。
謝琇開始思考,幕後黑手——多半是曹隨——到底什麼時候能夠在她麵前現身。
總不可能讓她嗑藥嗑到昏亂以後,就這麼把上了鉤的獵物丟在這裡不管吧?
……那樣的話獵物會很寂寞的。畢竟獵物已經磨刀霍霍了呢。
謝琇決定,再給幕後黑手半天的機會,若是明早起來他們還沒有動靜的話,她就要主動出擊,出門釣魚了。
在又喝下兩頓有毒的湯藥之後,謝琇覺得自己次日一早頂好還是自己出門吧。
明日就是五月十七,再不采取行動的話,後天五月十八就是“仙人之降”慶典的正日子,到時候萬一幕後黑手打算趁著人潮湧入仙客鎮的最高點,再渾水摸魚搞點大事,可怎麼辦。
謝琇想,倘若自己裝作已經被藥湯毒傻了的樣子,踉踉蹌蹌在府裡亂走,被一群人看見的話……幕後黑手總不可能袖手不管,就任她這麼明顯是混亂不正常的模樣四處亮相吧?
而且還能順便摸清楚一波附近地形。
計劃通。
次日早上,當謝琇把月桃端來的湯藥一仰而儘之後,過不多時,果然感到了新一波頭昏腦漲,神誌昏沉之感。
而且這一次,她舌下事先含著的一粒解毒丹幾乎沒能壓服湯藥的藥效,她感到的不適感比昨日要嚴重許多。
謝琇情知這是對方也看到了慶典在即,故而等不下去,加大了藥量或毒性所致,因此立刻借著假裝頭暈搖搖晃晃,彎下腰又是捂住心口、又是抬手按住額頭的一連串動作,不著痕跡地立刻往口中塞進兩粒解毒丹,然後嚶的一聲,踉蹌幾步,膝蓋順利撞到了桌旁的繡墩;爾後立即順勢雙膝一軟,側身癱倒在桌上,一臉十分痛苦的神情。
她這一套連環演技震撼得月桃也愣住,一時忘了動作。
片刻之後,見她倒伏在桌上沒了動靜,月桃戰戰兢兢地湊上去,伸出手指在她鼻下一探——還有呼吸,隻是氣息微燙,顯見很不正常。
月桃猛地收回手,目光閃爍了片刻,回身就往外走去,連藥碗也忘了一起帶走。
聽著她急匆匆的腳步一路在廊上去得遠了,謝琇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從桌旁站起身來。
她先是悄然走到門旁,窺視門外,發覺並沒有彆人監視這裡,然後才緩緩探出頭去,望了一眼天色。
唔,很好,此刻想必各房下人都出來走動乾活了,正是搞事的最佳時機。
謝琇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頭發抓亂一點,然後猛地推開房門,踉踉蹌蹌地衝了出來,一路扶著廊柱,東倒西歪地走著——步速卻並不慢,直衝客院大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