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為曹家的十七小姐那一晚出現在小折梅麵前, 並不是偶然。而她帶走了小折梅,就更加不是什麼單純的善意作祟。
因此,他雖然平時辦案並不太習慣從女眷這個方麵下手, 但這一次他還是設法結識了十七小姐, 試探她的目的,想看看她究竟在其中介入有多深,是否能幫忙把小折梅再帶出來……
可是,他並沒有想到, 事情最後結束在十七小姐將繡球拋向他, 又把假賬簿交給小折梅、誤導小折梅為她自己引開曹隨的注意力,逼迫得小折梅在盛大的慶典裡,不得不一路拚命逃至遇仙湖……
當然, 最後,小折梅脫險了。可是他一點也不感到欣慰。
當他還在思索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時,曹府到了。
趙彰帶著一群府兵和差役,都是跑腿跑慣了的, 來得飛快,倒是果真打了曹府一個措手不及。此刻那些府兵在牆外, 隔一段站一人, 牢牢將曹府包圍住。
倒是趙彰本人,還堵在大門口,似乎正在跟門內的人吵嚷。
盛應弦大步走上前去,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趙彰回頭, 倒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 低聲稟道:“屬下說要暫時圍府,這邊的門房就不依不饒起來,找了管家、又稟了他們爺出來, 這就在門口僵持住了……”
盛應弦聽得直皺眉。
老實說,雲川衛去執行這種任務,沒有一次對方是會乖乖合作的,總得拿些手段出來,或者拿一封聖旨,或是宮中口諭……這樣比較省力,也免得他再勞神去和彆人打嘴皮子仗。
當然,若是真的爭執起來,他也不會懼怕。他隻是不想把精力都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爭執上而已。
他沉吟了一霎,目光四下一掃,問道:“徐五呢?”
徐五的大名也是同一個音,叫徐武,是他從京裡帶過來的得力手下,極是年輕,隻不過是去年剛在一樁案子裡冒出頭來的小旗。不過假如這個案子辦得好的話,借著東風給他升個總旗也是穩當的;所以徐五這次跑前跑後,極為賣力。
他之前命徐五回客棧去取一樣東西,怎麼現在徐五還沒趕回來?沒有那樣東西的話,他就得費點心在這裡跟這位不知是曹家幾爺的攔路虎磨嘴皮子……
趙彰回道:“徐五還沒來。”
盛應弦的眉心皺得更緊了。
門內那看上去總有二十七八歲的青年見狀,按捺著眉間的不耐之色,上前一揖,道:“不知這位是……?”
趙彰大大咧咧地說道:“哦,這就是雲川衛指揮使盛大人!”
那青年一瞬間勃然變色。
雲川衛盛指揮使的大名,他們這些官家子弟沒有不知道的。但他們不知道的是——
雲川衛的盛指揮使,怎麼會在“仙人之降”慶典期間,跑到他們仙客鎮來,還要包圍曹府?!
他竭力思考了一下,也沒想到之前叔父提起過自家曾得罪過這位盛指揮使。
叔父為人最是圓滑,怎麼可能去無緣無故得罪這位皇上麵前剛正不阿的紅人?
他的目光閃爍了數次,還是彬彬有禮地說道:“久仰盛指揮使大名,今日光臨,足令敝宅蓬蓽生輝……在下乃是家中次子,曹阡。”
然後,他就看到麵前那位穿著一襲普通錦袍、麵容卻極是俊朗的年輕男人微微啟唇道:“……原來是曹二爺,幸會,幸會。”
曹阡心想,幸會什麼?你今天率人氣勢洶洶,來意不善,上來就要圍我家府邸,就算是叔父在這裡,說不定一時間也討不到好!你還跟我假惺惺地客套什麼?
但心裡雖然這麼激憤,口頭上卻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他假笑了兩聲,剛想故作不知地問上兩句“不知盛指揮使今日光臨,有何見教”之類的話,就看到那位大名鼎鼎的盛指揮使背後,閃出一位小娘子來。
那個小娘子眉目如畫,卻形容有些狼狽,頭發潦草地綁著,還有碎發飄在鬢間;衣衫上也沾了些灰土,多了些皺褶,一雙眼睛卻極其明亮,氣勢迫人。
“曹二爺,時間緊迫,容我長話短說——請問貴府十七娘回府了嗎?”
曹阡一愣。
他素來不管小娘子們的這一攤事,一個隔房的堂妹回不回府,原本也輪不到他過問;隻是今年慶典剛好輪到這位十七妹拋繡球,茲事體大,他也就隱隱約約聽了一耳朵,仿佛是……今天拋繡球出了點岔子,接到繡球的,並不是他們事先安排好的那家公子,而是旁人?而且,對方接到了繡球,似乎也無意於登門拜訪,更無意於迎娶十七妹?
這一攤爛賬,本也不歸他插手,但婚姻之事,他母親和妻子總是要出麵的,於是他也聽說,十七娘被管事的已經送回來了。
他遲疑著點了點頭,不確定這位小娘子的意思。
這位小娘子又問了一個稀奇古怪、好像與之前那句話全然不相乾的問題。
“那麼……貴府的曹隨少爺,可在府中?”
曹阡:!
不知為何,他的心忽然有點發虛。
但就隻目光閃爍的這一瞬,已經被麵前的小娘子敏銳地捕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