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折梅雖然瘦,但那一把骨頭是真的硬,兜頭兜臉就這麼衝撞進他的懷中來,他的眼前直是一黑。
等到他把穩了兩人的重心,這才赫然發現,小折梅現在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他的頸上,身軀半偎著他,這一下子就把他驚得渾身立刻又僵硬起來,剛剛那點糾結的小心思煙消雲散,也發現不了他們爭執的源頭——那隻裝著雲川衛令牌的鞶囊,如今就吊在他頸子後麵哪。
小折梅膽大包天,熱情如火。盛六郎堂堂的雲川衛指揮使,不是沒見過其他的這種如此花樣百出的小娘子,但當時有多郎心似鐵,如今就有多手足無措。
百煉鋼化作了一塊僵木頭,還是因為麵前的那個人不同。
及待那個人再踮著腳,紅潤潤的雙唇靠近他的耳畔,含笑用氣音悄聲說“弦哥這麼好,給一百個雲川衛令牌我都不肯換”的時候,僵木頭轟地一聲,整個兒著起火來,很快就把百煉鋼燒化成了一灘紅亮亮、還冒著煙的鐵水。
盛指揮使羞窘著,也有點驚慌,覺得小折梅今天難不成是芯子裡換了個人似的,如此熱烈,倒叫他招架不住,究竟是何緣故。
他尷尷尬尬地“哦、哦”地胡亂應了幾聲,紅著臉托好她的後腰,讓她把重心拿穩。他的視線根本不敢與她的碰上,四下亂飄的時候,終於找回一點聲音來,低低地問她:“折梅……因何今日忽然這般……這般……”
他本想問問她今天是因為什麼才表現得如此熱情,但終究是說不出口。
好在小折梅最是知情識趣不過,聞言嘻嘻一笑,坦率地回答他:
“原本也不想如此,怕嚇到了弦哥……”
盛應弦聽著,忍不住轉回視線來,瞪了她一眼。
他豈會為這一點親近就被嚇住!小折梅就是故意在戲弄他!
小折梅笑眯眯地,一點兒也不介意他橫過來的那一眼,繼續道:
“而且我今天不問弦哥就擅自將薑小公子帶了回來,雖然是因為他算是事關案情的重要證人,且我已答應了若他肯幫忙就救他出來……不過,弦哥肯定是不悅了嘛。我自然要先打消弦哥的不悅,讓弦哥知道我的意思呀……”
她最後那句話的尾音,一個“呀”字,忽忽悠悠、飄飄蕩蕩的,簡直要飛到天上去。“我的意思”,究竟是什麼意思,也沒說清楚,可已經引得盛指揮使臉上又有些發熱了。
“咳。”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薑小公子?與他何乾?雖然我有些驚訝,但你願意濟貧拔苦,這也是正道之事,我如何會……”
他義正辭嚴的話還沒說完,小折梅就眉眼彎彎,又笑了起來。
“噗。”
盛應弦:“……”
他勉強板起臉來。
“我也沒有不悅……”他還試圖糾正她剛剛荒謬百出的話,卻看到她笑得眯起了眼睛,仿佛極為快活似的。
“咦,弦哥沒有不悅?”她笑眯眯地湊上來,雙唇與他的就近在咫尺之間,嘴唇開合,問出令他心跳如雷的話。
“那麼其實就是在說——弦哥很快活囉?”
盛應弦:!!!
他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臉部表情,轟地一聲,渾身上下可能都起了火,燒了個透。
他隻覺得腦袋一陣一陣地嗡嗡作響,臉上滾燙得怕是能燒開水,太陽穴也突突跳著,渾身上下哪裡都格外不對勁,肌肉完全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身軀硬得像一塊大石頭。
“莫要……莫要胡說,”他結巴了一下,覺得自己氣虛且心悸,心臟都快要從咽喉中倏然跳出來撞到她身上了。
“今天……今天還要去查檔,不是……不是說這個的好時候……”
他的聲音愈說愈低,但她的目光卻愈來愈亮,最後就仿佛兩束小火焰那般,落在他臉上,要哧哧地將那裡燒出兩個洞來。
或許是羞憤得過頭了,他現在感覺頭頂上的頭發都一根根要直豎起來。可是他這點矜持的本性,碰上了猶如剛出鍋的糖炒栗子一般滾燙熱辣、又能從那些砂石間翻騰出來的小折梅,就爆起幾點火星子來,愣是把他那如同山嶽一般巍峨堅實的心防,灼燒得千瘡百孔,好似在她麵前,再也拚補不起來了。
他也不是笨人,心知自己是不知不覺間給她開了太多特例了,優待到最後,把自己也給一並填在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