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不是知道的嗎?‘他們’已派了一位護法過來……‘他們’的左右護法,可是僅次於教主之下的第二號人物啊,若是‘他們’也敵不過盛六郎的話,我們就改變計劃,今日不需盛六郎向您低頭,隻需嚇他一嚇便好……”
他說到這裡,緩慢地笑了起來。
“嚇的次數多了,即使他英勇蓋世,也有害怕的時候——畢竟雙拳難敵四手,隱在暗處、不知何時就會狠狠咬上他一口的毒蛇,就更是防不勝防,您說對嗎?”
長宜公主喜道:“正是如此!”
袁崇簡緩聲道:“……而且,在下已與‘他們’都商議停當,假如今日事不能諧,那麼我們立刻就可以將盛六郎的視線引向貴妃與杜家,公主您的安全,自是無虞的……”
長宜公主終於放心地呼出一口氣。
“如此這般……就更好了。”她低語道。
……
中京城內的某處,有位小娘子坐在一室黑暗裡,形容有絲狼狽。有個男子打開門走進來,手中一盞油燈發出飄搖不定的昏芒。
他笑得雲淡風輕。
“紀姑娘,你真的不考慮和我們聯手?看起來盛應弦那小子已經為他朝夕相對六七年的師妹拋棄了你……可笑他並不明白,他隻是一顆棄子!”
那位小娘子抬起頭來,赫然便是雲川衛指揮使盛應弦的未婚妻,紀折梅。
如今她雖然頭發稍嫌淩亂、身上的衣衫也沾滿了灰土,還有一道刀痕斜斜劃過左袖,將多半條袖子都割開;但她端坐在黑暗之中的一張桌旁,身姿倒是依然凜然得很。
她連看都沒有看來人一眼,冷然道:“可笑你們這些妖徒,居然真的會以為擄了我來要挾盛如驚會有用。”
那人笑道:“如何沒用?總要試一試才甘心的——若不是我們今日同時在城中兩處發動突襲的話,紀姑娘您也不會發現,您那位好未婚夫,一聽師妹有難,就急急地去了,倒把你丟下了,才令您有此劫難啊——”
紀折梅平靜地說道:“哦,那是因為那本就是我叫他這麼去做的。”
那人微微一滯,很快又格格笑了起來,道:“真是可憐又可歎啊……您這麼英勇無畏,大度謙讓,可換來的又是什麼呢?您啊,可彆再嘴硬了,這般堅持,真是讓我看著都不由得痛惜了幾分呢……”
但那位紀小娘子卻自始至終都十分鎮靜。
即使已經被他戳穿了她與盛六郎之間那層溫情脈脈卻不堪一擊的麵紗,她卻並沒有顯露出那種足以擊潰她與盛六郎之間那層感情連係的怨恨與瘋狂。
“宋姑娘受襲在前,六郎去救,也是合情合理。我遇襲在後,六郎尚未回歸,也不可能知道我遇上的危險;你覺得我隻因這一點就會苛責於他,你道我是那種沒頭腦的菟絲子嗎?”
那人的笑聲忽而一頓。
“菟絲子?”他玩味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詞,“紀姑娘說笑了。以紀姑娘之能,恐怕這整座京城的小娘子都化作了菟絲子,你也依然能傲慢地做那淩霄花呢——”
紀小娘子聞言卻是一怔,片刻之後,不甚確定地應道:“呃……謝謝?”
那人:“……”
他險些氣得笑出來。
盛六郎到底看上的是什麼樣的小娘子!如此棘手,倒像是一把蒼耳,渾身是刺,碰之悚然!
他收回了那些恐嚇她的話語——拿那些會嚇倒普通小娘子的話去嚇唬她,也未必能成功,不如乾脆單刀直入,說些殘酷的現狀,說不定還能令她動容個一絲半毫!
“話休絮煩,”他道,“如今你那愛郎已大禍臨頭了,尚且懵然不知,你就不思幫他一幫?”
紀折梅果然一愣。
“……如何說?”她問。
來人在燈影裡歪唇一笑。
“盛六郎的背後,是刑部尚書鄭嘯。”他道,“鄭嘯的夫人是皇後的嫡親表妹,鄭嘯貌似公平持正,但實際上還不是想通過查辦天南教一案,把火引向杜家,替皇後鏟除掉貴妃一係的勢力!”
紀小娘子低頭想了一陣子,方重新抬起頭來,平靜地說:“既然天南教是替杜家辦事的,皇上要查,自然會連帶到杜家,和鄭大人又有什麼乾係?六郎聽命於皇上,若皇上要弈棋,誰又能拒絕呢?”
那人微微一怔,隨即仰天長笑起來,顯得極為快活的樣子。
“哈哈哈……可笑盛應弦如此精乾得力,他未過門的妻子卻如此天真幼稚!你道皇上真心想要解決立儲之爭?不過是騎虎難下……張家和杜家兩虎相鬥,必有一傷,這局棋,皇上的棋力還下不到最後!盛應弦窮究天南教與杜家之間的聯係,已是得罪了杜家,但倘若張家最後卻是輸棋的一方呢?他又有何下場?”
他一邊說,一邊冷眼窺去,果然見到紀小娘子微微震動了一下,低聲問道:“……所以你想讓我勸他就此收手?或是倒向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