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習慣於在師姐妹們麵前控製場麵的合歡宗四師姐,一口氣差點噎在喉間,沒吐出來。
但她的理智告誡她,這可是佛子!即使撇去那些看好戲的成分,佛子也是他們之中修為最高的人,她不可能不尊重佛子的意見。
於是她的臉上掛起一個假笑,詢問道:“那麼佛子有何高見?”
佛子聞言,卻並不立刻回答,而是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此時他們同坐在客棧的屋內商議此事,佛子也就沒有再穿那件深色罩袍,而是穿著一襲樸素的灰色僧袍。但那種灰撲撲的顏色和並不名貴的普通衣料,也遮掩不住他眉目間的那種風華。
那件僧袍的衣料很容易起褶,佛子隨手整理著,神色間保持著一種客套的冷淡,道:“我為出家人,這般獨自現身的話,一目了然,隻恐那作亂的妖孽從一開始便心生防備,壓根不來,那麼我豈不是成了一顆廢棋?”
謝琇:“……”
誰敢把您,堂堂佛子,當作一顆廢棋!誰敢小看您啊!
唐綠裳也有些為難,一方麵覺得佛子所言的確有理,一方麵又想不出還能如何安排佛子——畢竟他那顆光頭實在太顯眼了,除非他和那夜一樣用罩袍的兜帽遮住,否則的話即使請他換裝穿上普通書生或公子哥兒的衣服,也是無濟於事的。
她遲疑道:“那麼……您有何妙計?若您心中有更好的打算,我們自當聽從……”
佛子微微一笑。
“這倒不難。”他語聲清朗,如同山林中雨後溪流奔騰而下,琤琤淙淙。
“唐道友已在此盤桓多日,調查得已經極儘細致,雖然讓我等有了行事的方向,但假若那作惡的妖孽一直盤踞於此,隻恐對方已心生防備……”
佛子嚴肅地說著,那副凝重莊嚴的態度,好像很快就把唐綠裳和其他人一並裹挾了進去,讓人不由自主地就信服了他的說法。
四師姐甚至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佛子眼中光芒一閃,伸出右手食指,篤篤兩下,輕輕點了點桌麵,道:
“但即使對方已有防備,他們所窺及的,不過是我們幾人平日用以示人的麵貌。”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爾後稍微加重了一點語調。
“我們若反其道而行之,定能誘出幕後黑手。”
唐綠裳驚道:“那麼我們要如何‘反其道而行之’?”
佛子含笑。
而唐綠裳臉上的驚異,就在這個高深莫測的笑容裡,漸漸演變成了驚嚇。
她下一個反應,是條件反射一般地轉頭去看她的九師妹。
謝琇:……?
老實說,謝琇剛剛壓根就沒專心聽佛子在說什麼屁話。
她既不能在四師姐麵前公開和佛子翻臉,也不能動輒當眾否定和激烈反對佛子所說的話,更不能大聲對四師姐說“這人將來會害死我所以他說的話一定不要聽”,那麼佛子說什麼做什麼,還有什麼重要的?
她漫不經心地坐在那裡走神,心想解決完這個事件,一定要好好問問小師妹現在在哪裡,有機會的話乾脆替她和窮劍修引見一下,強行推一波主線劇情好了……?
但緊接著,她就接收到了四師姐投過來的異樣眼神。
……以及佛子所說的話。
“讓看似不可能的,在一起出現;看似必定有伴侶的,卻一人獨行——此之謂‘反其道而行之’。”
謝琇:“……”
對!就是你!你彆躲!四師姐,我看到你剛剛猛捏自己大腿來著!聽到佛子的話的那一瞬間,你臉上的表情管理都崩潰了吧!……
謝琇覺得自己再也不能像這樣坐以待斃,於是猛地一拍桌麵,剛想起身——
四師姐就搶先鼓了兩下掌,一本正經地叫好道:“妙啊!”
謝琇:???
四師姐正色道:“說來也對,此處必定盤踞著什麼邪祟,說不定早已將我們的行動都看在眼裡……若是能合理變裝的話,倒是可以做些彆出心裁的安排,方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佛子含笑頷首,深藏功與名。
謝琇:“……什麼彆出心裁的安排?!”
四師姐道:“我自然要獨自一人行事的……又或者,我與姬道友互相打個掩護,也是可以的。”
謝琇:!
她精神一振,立刻說道:“那麼我就獨自——”
四師姐嗔怪道:“你在說什麼哪,阿九?”
她的一雙美目眨了眨,笑道:“佛子這一身正道之氣,隻怕是變了裝也遮掩不掉的!可他是我們之中修為最高者,恕我厚顏直言一句,倘若我們能將那邪祟引向他,由他來收伏,才是萬無一失之良策!為此——”
她站起來,走到謝琇的身後,伸出雙手,慈愛地搭在謝琇的雙肩上,輕輕地拍了拍,就像是一位對小妹妹寄予厚望的大姐姐那樣。
“阿九,我們需要你配合佛子行事。”她溫柔地說道。
謝琇:……?????
這世間到底還有沒有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