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琇當初在時空管理局入職培訓的時候就練過古代舞, 畢竟誰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被安排一個任務需要獻舞之類的。
雖然她是半路出家,遠不能與專業人士相比,但好在她四肢修長, 身段舒展, 倒也算是占了些天生的優勢,學起舞蹈動作來很快, 並且雖然做不了高難度的動作,但勝在架勢擺得很足,眼神表情也附送得到位, 甚至連一些氣氛莊嚴的祭祀舞都學了一點。
但是……現在?在一條山間小溪裡, 濕著身,無伴奏,踩著水,就這麼趕鴨子上架,唯一的觀眾還是個和尚?!
謝琇:“……”
誰的度假這麼坎坷啊!度假的時候最多也就是沙灘上圍著篝火跳個土風舞吧!
沒有伴奏, 甚至沒有鼓點,這種跳法讓她連個節奏都把握不住……
但拒絕的話, 不知道這破幻境還要鬨出什麼幺蛾子來。
身上的衣衫潮濕地緊貼在身軀上, 一點也不舒服。而且,她剛剛火遮了眼,沒顧得上思考現在的狀況;如今發火也發了一通,她也稍微冷靜下來一點, 能夠好好思考一番了,因此她立刻就意識到, 現在自己的造型是多麼的……驚世駭俗。
當然,她是深受現代文明洗禮的現代女性,自然不怕這個。衫裙雖濕, 但她所穿的衫裙一層層的,衣料織得還十分致密,即使濕水也沒有變得透明,她壓根沒有走光的危險,隻是身軀的曲線被勾勒出來,大約要嚇壞眼前這個小光頭了。
她這麼想著,也就好整以暇地垂下視線望去,果然見到佛子嘴唇緊抿著,偏著頭僵硬地把臉轉向一側,死死地梗著脖子,就是不肯看她一眼。
這副模樣就更加說明了一件事——
這和尚方才果真是什麼都看見了。
嗤。
和上一次輪回相比,他不知道多了多少雜念。假如說昨晚的荒唐還能解釋為他中了情毒,情難自已;那麼今天落水濕身、又要起舞,又算是什麼?
……等等。
謝琇腦海裡有靈光一閃而過。
她十分艱難地挖掘著記憶,花了一點時間,才記起來,上一次走任務時,似乎的確有過這麼一幕場景。
那是他們結伴——好吧,是她單方麵強迫式結伴——行走江湖,完成佛子飛升那個“度百人苦厄,斬百魔作惡”的任務之時,有一回正值夏日酷暑,她走得冒了一身汗,乍然鑽出樹林,發現一條小溪時,她大喜之下,完全忘記了身旁的佛子,拎著裙擺,卷起褲腿,就衝進了溪水之中,啪噠啪噠地踩了一通水,好好地涼快了一番。
不過,她仿佛記得當時的佛子隻是慢吞吞走過來,還嫌棄似的走遠了一些,走到小溪的上遊,洗過臉和手之後,又汲水灌滿了水袋。然後,他就遙遙地站在那裡,似乎也把視線投了過來,但並沒有走近她。
她在溪中好好地玩了一通水,不但濯了足,還泡了小腿;不但踩了水,還把水踢得半天高,完全就是因為不服氣佛子躲得遠遠的,因而幼稚地用力把水往他那邊踢,意圖把他也濺個透濕。
最後自然是沒有成功。
因為他在十幾步開外,遙遙地站在岸上哪。
但是她記得,當她索性拎著裙擺,啪噠啪噠地一直踩水上溯,去了十幾步之外的小溪上遊,就停在佛子麵前,衝他齜牙咧嘴地做鬼臉的時候,他仿佛發出了一聲歎息。
“阿彌陀佛。”他輕聲說道。
“謝施主若是熱的話,不若趁此機會洗一洗臉,或可解暑。”
他垂下長睫,不再看她,聲音輕得似乎風一吹就散了。
“……不要再這樣鬨了。”
謝琇:“……”
所以說,他當時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當她赤足涉水走近他麵前,他就立刻垂下視線不去看她,但其實腦子裡想的都是現在這樣?想看她涉水起舞?!
還是說——
他貌似板正守禮,不去看她踩水的景象,但其實她向他踢水的動作,他一直都記得,並且認為那就是她在跳舞?
謝琇一時間又好氣又好笑,雙手一叉腰,瞪著還坐在水裡、臉上身上浸得透濕的呆頭小和尚。
“玄舒,你真是——”
她的聲音又乍然停頓了。
玄舒垂著眼,長睫顫了顫,並不言語,就那麼坐在水裡,因為剛剛的劇烈嗆咳而咳嗽得鼻尖和眼尾都泛起了一抹潮紅,看上去竟然有幾分可憐。
謝琇無言地向天翻了個白眼,然後低下頭,開始在手上的儲物戒指中翻找。
她在戒指裡翻了翻,還真的教她找出了兩對金鈴來。
那兩對金鈴其實是法器,一圈金環上綴著密密麻麻的小小鈴鐺,一旦戴上,行走之間便會發出一陣陣“鈴鈴”的悅耳響聲,是為了讓修為低的修士出門在外時辟邪防身用的。
假如金鈴響起,鈴音就可驅散附近的低等魔物與孤魂野鬼等等。
這金鈴其實沒甚麼大的用處,防身辟邪的效果也有限,來個魔將也防不住,可以說裝飾效果大於其它一切效果。
但合歡宗弟子嘛,沒點漂亮彆致的法器,還怎麼行走江湖?她的儲物戒指裡有得是這種又漂亮又不怎麼實用的玩意兒。
卻不想今日正好用作跳舞的道具。
謝琇拿出金鈴,不耐煩地把濕透了的鞋襪都脫掉,信手往岸上一丟,再把金鈴在手腕腳腕上都分彆套好,然後試著移動一下手腳。
果然有一串鈴鈴的響聲揚起。
她又重重跺了跺腳,足下傳來嚓嚓的鈴鐺撞擊之聲。
她終於稍微滿意了一點。
不過低下頭,掃了一眼自己濕漉漉的衣衫之後,謝琇又有點不滿意了。
跳舞講究的就是一個衣袂飄飄、羅帶當風,如今這紗裙顏色雖美,但濕了還有甚麼翩然的美感?
她垂下視線時,餘光掃到了佛子。